蘇晚晴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。沈倦中槍了!為了救她?還是為了他那不容侵犯的“所有權”?此刻他渾身是血,卻像-->>一頭瀕死仍要護住領地的猛獸,用槍指著她,嘶吼著讓她走?巨大的沖擊和混亂讓她的大腦幾乎停止運轉,身體卻在那雙染血眼眸的注視下,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。
“走啊!”沈倦又一聲低吼,因為牽動傷口而劇烈咳嗽起來,咳出的氣息里都帶了鐵銹味。他看向她的眼神,瘋狂中透出一絲難以解讀的、近乎碎裂的急迫。
蘇晚晴猛地回過神。不管沈倦是出于什么目的,這是唯一的機會!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。她忍住手腕腳踝被粗糙繩索磨破的劇痛,用盡全身力氣,朝著沈倦剛才用目光示意、那個位于集裝箱側后方、被雜物半掩的破舊通風口方向,手腳并用地艱難爬去。每動一下,被捆縛的關節都傳來鉆心的疼,淚水模糊了視線,混合著灰塵和臉上的污跡。
門口的看守試圖繞過沈倦去阻攔,但沈倦手中的槍再次威脅性地指向蘇晚晴爬行的方向,同時他的身體因為失血和疼痛而搖晃,卻依然頑強地半跪在那里,像一道搖搖欲墜卻不肯倒下的屏障,用最后的氣勢和瘋狂,震懾著敵人。
蘇晚晴終于爬到了通風口下。那是一個銹蝕的、邊緣參差不齊的洞口,勉強能容一人通過。她背過身,用被反綁的手摸索著,抓住邊緣冰涼鋒利的鐵皮,不顧手掌被割破,拼命向上蹭,將身體一點點擠進那狹窄黑暗的通道。粗糙的水泥地和鐵皮刮擦著她的身體,留下更多傷痕。
就在她大半個身子即將沒入通風口的剎那,她忍不住回頭,最后看了一眼集裝箱內。
沈倦依然半跪在那里,背影對著她。鮮血已經將他左側身體染透大半,滴落在地面的血泊在擴大。他的頭微微低垂,肩膀在無法控制地顫抖,持槍的右手也垂落下來,槍口指向地面。門口的看守似乎確認了他已無力構成致命威脅,正小心翼翼地、帶著殘忍的獰笑,一步步向他逼近。
而沈倦,就在那一刻,仿佛感應到她的目光,用盡最后一絲力氣,極其艱難地、微微側過頭。
隔著彌漫的灰塵、昏暗的光線和越來越濃的血腥氣,他們的目光有了一瞬間的交錯。
沈倦的臉色白得像紙,嘴唇毫無血色,那雙總是深邃難辨的眼眸,此刻卻異常清晰,里面沒有瀕死的恐懼,沒有對她逃離的憤怒,只有一片近乎空洞的、燃燒到盡頭的疲憊,以及……一絲極淡、極復雜、蘇晚晴完全無法理解的情緒,像是解脫,又像是更深的不甘。
他沒有說話,只是對她,幾不可察地,輕輕動了一下嘴唇。
看口型,似乎是——“跑。”
然后,他像是耗盡了所有支撐的力量,身體向前一傾,徹底倒在了自己蔓延開的血泊之中。而那幾個看守,也終于撲到了他的身邊。
蘇晚晴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,停止了跳動。巨大的、難以名狀的沖擊讓她眼前發黑。她猛地扭回頭,不再看那令人窒息的一幕,用盡殘存的全部力氣和意志,將身體徹底擠進通風管道,跌入外面更濃重的黑暗和未知之中。
冰冷的鐵皮通道摩擦著傷口,尖銳的疼痛讓她保持著最后一絲清醒。她腦中只剩下沈倦倒在血泊里的最后畫面,和他無聲的那個“跑”字。淚水終于決堤,混合著血腥、灰塵和絕望,在她骯臟的臉上肆意橫流。她不知道前方是什么,不知道沈倦是死是活,不知道沈晉的追兵何時會到。她只知道,她必須“跑”,必須活下去。
為了念念和安安,為了那未解的真相,也為了……此刻心中那片瘋狂滋長的、混雜著恨、懼、以及某種撕心裂肺的、她絕不愿承認的鈍痛。血的氣息仿佛還縈繞在鼻尖,那個男人用身體和鮮血為她換來的逃生之路,每一步,都踩在冰冷的絕望與灼熱的迷惘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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