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晚晴在混沌中漂浮,意識像破碎的鏡片,折射出無數個模糊的自我。有時她是一個小女孩,在冬日的街頭遞出一個熱乎乎的煎餅;有時她是新娘,在圣壇前對某個面容模糊的男人說我愿意;有時她是母親,懷抱著嬰兒輕聲哼唱搖籃曲。
但這些畫面總是轉瞬即逝,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回黑暗的深淵。
劑量太大了。遙遠的地方傳來杜蘭德醫生緊張的聲音。
我不管!必須確保她這次徹底忘記!沈倦的嗓音扭曲,幾乎無法辨認。
冰涼的液體不斷注入她的血管,像一條毒蛇在體內游走,吞噬著每一片殘存的記憶。蘇晚晴想要掙扎,想要尖叫,但她的身體不再聽從使喚,沉沒在無邊的黑暗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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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蘇晚晴再次恢復些許意識時,她已無法分辨自己是誰,身在何處。白色的天花板,消毒水的氣味,手臂上連著透明的管子。一切都那么陌生。
晚晴?一個英俊的男人俯身看她,眼中布滿血絲,你能聽見我嗎?
她張了張嘴,卻發不出聲音。
別著急,親愛的。男人輕撫她的臉頰,你昏迷了整整兩周。醫生說這是藥物反應,但你已經脫離危險了。
藥物反應?昏迷?蘇晚晴努力回想,大腦卻一片空白。
我是沈倦,你的丈夫。男人繼續溫柔地說,我們的女兒們都很擔心你。念念和安安每天都問媽媽什么時候能回家。
念念。安安。這些名字喚起了一絲微弱的情感波動,但依然沒有具體的記憶。
門被輕輕推開,兩個小女孩怯生生地走進來。她們長得有些相似,都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。
媽媽...小的那個先跑過來,想要撲到床上,卻被沈倦攔住。
小心點,念念。媽媽還很虛弱。
大的那個站在原地,眼神復雜地打量著蘇晚晴,仿佛在確認什么。
安安,不過來和媽媽打招呼嗎?沈倦招呼她。
被叫做安安的女孩慢慢走近,小聲問:你真的不記得了嗎?
蘇晚晴茫然地搖頭。
安安的眼神黯淡下來,不再說話。
接下來的日子里,蘇晚晴像個人形玩偶,被動地接受著一切。沈倦無微不至地照顧她,孩子們每天都來探望,杜蘭德醫生定時檢查她的恢復情況。
但她感覺自己像個旁觀者,觀看著一場與自己無關的生活劇。
記憶恢復是一個緩慢的過程,杜蘭德醫生對沈倦說,卻有意讓蘇晚晴聽見,尤其經歷這樣嚴重的藥物反應。我們必須更加耐心。
沈倦點頭,握著蘇晚晴的手:沒關系,我們可以創造新的記憶。
一天下午,蘇晚晴獨自在病房里嘗試下床行走。虛弱的雙腿幾乎無法支撐她的體重,她扶著墻壁慢慢移動,突然在門邊發現了一張小紙片。
紙上用蠟筆畫著一朵玫瑰,花瓣是鮮紅色的,莖稈上卻畫滿了尖銳的荊棘。下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:媽媽,不要完全忘記。
蘇晚晴的心臟莫名地揪緊。這是念念的畫嗎?不要完全忘記是什么意思?
她小心地將紙片折疊,藏進病號服的口袋。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她感到一陣頭暈,不得不回到床上休息。
當沈倦回來時,她假裝什么都沒有發生。
今天感覺怎么樣?他像往常一樣問道,遞給她一杯水和當天的藥片。
蘇晚晴看著掌心的白色藥片,第一次產生了猶豫。
一定要吃嗎?她小聲問。
沈倦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,但很快又柔和下來:當然,親愛的。這是為了幫助你恢復。
在他的注視下,蘇晚晴只好將藥片放入口中,假裝吞咽。趁他轉身放水杯時,她迅速將藥片吐出來,藏在枕頭下。
那天晚上,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沉沉睡去,而是保持著一絲清醒。深夜,病房門被輕輕推開,一個小小的身影溜了進來。
是安安。
小女孩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,小聲呼喚:媽媽?你醒著嗎?
蘇晚晴睜開眼睛,對安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我給你帶了東西。念念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布袋,倒出幾顆包裝精致的糖果,這是舅舅以前給我的,你說過最喜歡這個味道。
蘇晚晴拿起一顆糖果,包-->>裝上印著陌生的品牌標志。她剝開糖紙,將糖果放入口中——一種混合著檸檬和薄荷的清新味道在舌尖綻放。
剎那間,一些記憶碎片閃過腦海:陽光下,一個男人將同樣的糖果放入她手中,笑容溫暖...
啊...她捂住突然劇痛的頭。
媽媽!你怎么了?安安驚慌地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