腳印還在向前延伸,每一步都像是刻在空氣里,沒有重量,卻帶著壓迫感。
陳陌盯著那串虛空中浮現的痕跡,手指緩緩握緊。他不能再等了。
他蹲下身,指尖觸到地面最后一枚腳印的邊緣。冰冷,像金屬表面凝結的霜。
規則之眼開啟。
視野瞬間扭曲,金色絲線從腳印中抽出,倒卷而上,如同時間被強行拉回。空氣中浮現出一條逆向流動的軌跡——這不是人走出來的路,是某種規則直接書寫而成的路徑。
他的太陽穴開始脹痛,像是有針在里面來回穿刺。但他沒有停下。
絲線越追越遠,最終連向一個模糊的源頭。畫面一閃,變成一片古舊紋路,像是石碑風化后的殘文。幾個字緩緩浮現:
“月照城不現,唯名者可入。”
字體歪斜,邊緣帶著燒灼般的裂痕,像是被人用血刻上去的。
陳陌呼吸一滯。
這文字的風格,他在現實世界見過。不是影城里的東西。
他立刻從背包里翻出記錄本,快速翻頁。一頁泛黃的復印件出現在眼前——民間傳說《影月書》摘錄:“每逢滿月,無面之城自虛空中顯現。凡入城者,若真名,其形將被取代。”
他盯著這兩段話,心跳加快。
不只是相似。這是同一套規則。
《影月書》是三百年前某個偏遠村落口耳相傳的禁咒故事,后來被學者收錄進民俗檔案。它講的是一個會吞噬名字的城市,村民稱其為“影城”。
而現在,這個傳說,正在他眼前變成現實。
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李晚秋的聲音很輕,但她已經靠了過來,一只手扶著墻,另一只手搭上陳陌的肩膀。
他把記錄本遞過去。
李晚秋低頭看了幾秒,臉色變了。
“這不是傳說。”她說,“這是‘初規銘文’。”
陳陌抬頭看她。
“守門人家族的祖訓里提過。”她的聲音有些抖,“千年前,有一塊叫‘夜祠碑’的石碑,上面記載了最早的規則來源。碑文說,規則不是人造的,是人類對恐懼的集體記憶凝聚成的實體。后來碑毀了,只剩幾句殘文流傳下來。”
她指著那行“月照城不現”,手指微微發顫。
“這句話,就是碑文第一句。”
兩人沉默。
通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。
如果影城的規則來源于現實世界的古老信仰,那就意味著——這些規則從未真正消失。它們只是沉睡了。
而現在,有人把它們喚醒了。
陳陌閉上眼,再次催動規則之眼,試圖繼續追溯。金線重新浮現,順著銘文往更深的地方探去。
劇痛驟然襲來。
他的鼻腔一熱,血流了出來。眼前畫面劇烈晃動,像是被什么東西察覺了。
在意識即將潰散的瞬間,他看到一幅景象:一座巨大的石殿,中央懸浮著一塊黑色方碑,碑面不斷有文字剝落,化作光點飛向四面八方。
每一個光點,都像是一條規則的種子。
然后畫面斷裂。
他猛地睜開眼,大口喘氣,額頭全是冷汗。
李晚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
“別再試了。”她說,“那是‘源律’的反噬。強行追溯規則源頭,會引來更高層級的注意。”
陳陌擦掉鼻血,聲音沙啞:“我們一直以為影城是個試驗場,是某個組織造出來的。但如果它是從現實世界的歷史里長出來的呢?”
“那就是說,”李晚秋低聲接道,“它根本不是被創造的。它是被遺忘的東西,自己回來了。”
陳陌看著地上的腳印。
它們已經不再前進了,靜靜地停在原地,像是完成了某種宣告。
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。
為什么每次進入影城都是月圓夜?
為什么規則總和名字、面孔、記憶掛鉤?
因為這些東西,本來就是人類最原始的恐懼。<b>><b>r>身份被奪走,臉被替換,名字被抹除——這些都是古老傳說中最常見的詛咒形式。
影城不是機器,不是實驗。
它是活的。
它是由無數代人的恐懼喂養長大的。
“趙三知道這些嗎?”他問。
李晚秋搖頭:“商人只做交易,不會關心規則從哪來。但‘規引’……他們一定知道。”
陳陌攥緊了記錄本。
如果“規引”是在主動喚醒這些沉睡的規則,那他們的目標就不是控制影城這么簡單了。
他們在重啟一場早已被人類遺棄的儀式。
他抬手摸了摸綁在腰間的規則錨-04。方牌表面依舊滾燙,背面的新劃痕還在,像是某種編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