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條勒進手腕的瞬間,陳陌腳下的符文中心塌陷了一瞬。
血滴落地,發出“嗤”的輕響,像燒紅的鐵碰到水。他眼前一黑,骨頭縫里竄出冷意。張鐸的影子在他左側扭曲,李晚秋的呼吸聲忽然變成了哭腔。他看見自己躺在手術臺上,胸口插著管子;看見張鐸倒在鐘樓下,臉朝下,后腦一片血糊;看見李晚秋站在巷口,穿著紅裙,向他揮手,可那不是她的臉。
他咬破舌頭,血腥味沖進鼻腔。
睜眼,三人還在斷墻三角區。姿勢沒變,張鐸左手撐地,李晚秋靠墻坐著,他自己站著,右腳前踏半步。布條仍連著他們手腕,但顏色變了,從灰白變成暗紅,表面浮起細小凸起,像血管在跳。
李晚秋嘴角有血。
張鐸瞳孔散開,盯著前方,嘴里念著什么。
陳陌伸手拍他肩膀:“醒。”
張鐸猛地轉頭,眼神聚焦,喘了兩口氣:“我……我剛才看見我女兒了。”
“沒的事。”陳陌說,“別信眼睛。”
他低頭看掌心,用指尖蘸血寫下的三句話只剩兩個半——“真名不語”“耳塞不摘”,最后一個“布條不斷”的“斷”字被抹去一半,像被人用指頭蹭過。
水壺只剩半瓶。
他擰開蓋子,含一口,先喂李晚秋。她嘴唇干裂,咽下去時嗆了一下。他又含一口,遞給張鐸。輪到自己時,他沒喝,把水倒回壺里。
“省著。”他說。
張鐸膝蓋上的傷又裂了,褲子滲出血。陳陌撕下背包外層布料,綁緊他的腿。李晚秋開始發抖,臉色發青。
“低血糖。”她說,“得吃東西。”
身上沒有食物。
陳陌劃破手指,把血滴在一塊碎玻璃上,推到她嘴邊。她舔了,皺眉,但沒吐。
“撐住。”
他們背靠背坐下,布條繃直。陳陌規定每九秒拍一次旁邊人肩膀。他左邊是張鐸,右邊是李晚秋。拍一下,回應一下。超過十秒沒人動,就搖。閉眼就是死,規則會換走臉。
時間開始亂。
上一次循環是三十七秒,這次三十五。再下一次三十九。墻面涂鴉換了內容。左邊出現一張小孩照片,穿藍衣服,蹲在地上玩石子。陳陌認出來,那是他七歲時住的巷子。
右邊墻上,李晚秋小時候的照片浮現,扎著羊角辮,抱著布娃娃。她突然抬頭,盯著那張畫,嘴唇發抖。
“媽媽叫我了……”她喃喃。
陳陌立刻捂住她嘴。
“不準說名字。”他壓低聲音,“聽見也不準應。”
她掙扎了一下,清醒過來,搖頭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我說了什么。”
布條搏動得更厲害了,溫熱,像活物。陳陌扯下一小段,發現內層纖維像肉絲,沾著黏液。
他抓起石片,在地面反向刻畫符文。線條與空中浮現的環形相反,缺口在右側。他想標記真實時間節點,可剛畫完,石板吸走血跡,圖案消失。
第十三次循環開始前,張鐸突然笑出聲。
“哈哈哈……我們早就死了。”他仰頭看著灰白天空,“你們不知道嗎?我在鐘樓就死了,你們也死了。這是地獄。”
他抬手要扯耳塞。
陳陌抄起金屬棍,砸向地面。尖銳聲響炸開,張鐸一顫。陳陌撲上去把他按倒,膝蓋壓他胸口。
“你叫張鐸。”他盯著他眼睛,“五十二歲,刑警。你在影城執行任務。你還活著。”
“我沒……”
“你是張鐸!”
張鐸瞳孔晃動,手指摳進石縫。幾秒后,他眨了眨眼,喉嚨滾動:“我……我是張鐸。”
陳陌松手。
李晚秋蜷在地上,手指抓著墻面,指甲翻裂。她嘴里反復念一個詞,聽不清。陳陌湊近,才聽明白——“回家”。
“沒人能回家。”他說,“現在不能。”
他抓住她手腕,把布條在自己手指繞了三圈,拉緊。
“聽著。”他聲音沙啞,“我們還活著。名字不能說。眼睛不能閉。繩子不能斷。誰要是敢松手,我就打斷他的胳膊。”
張鐸撐著墻站起來,撿起金屬棍。
三人圍成一圈,背貼背,手拉手,布條纏在腕上。陳陌用刀尖在掌心再寫一遍三句話。血流下來,他不擦。痛感能-->>保持清醒。
第十四次循環。
符文閃爍,時間跳動。
這次只有三十三秒。
李晚秋突然抽搐,身體后仰。陳陌扶住她,發現她眼球上翻,嘴里吐白沫。他拍她臉,掐人中,她咳了一聲,睜開眼。
“我看見門了。”她喘氣,“紅色的門,上面有我的名字。”
“假的。”
“但它在叫我……lwq-07……”
陳陌抬手扇她一巴掌。
清脆的響聲在空街回蕩。
她愣住,眼淚流下來。
“你是李晚秋。”他說,“不是編號。不是祭品。你是人。”
她點頭,牙齒打顫。
張鐸靠著墻,呼吸沉重。他耳塞歪了,陳陌幫他重新塞緊。水壺只剩一口。陳陌分成三份,每人潤了下喉嚨。
規則之眼開始失效。
陳陌每次開啟,視野里符號都閃得更快,持續時間更短。最后一次,只撐了不到五秒,眼前發黑,鼻血流出。
他不敢再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