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陌背靠著墻,右眼還能看清東西。左眼被血糊住,他沒去擦。刀還在手里,刀尖沾了黑銹一樣的東西,那是傀儡胸口流出來的。
門口的傀儡沒動。它站在那里,像一根釘死的鐵樁。手電光還照著它的臉,眼眶里齒輪卡在某個位置,發出極輕的摩擦聲。
就在這時,視野角落閃了一下。
不是現實中的光。是系統界面。
一行字浮出來:**“穿紅鞋者不會被替換。”**
陳陌呼吸一頓。
這提示來得太快。就在傀儡停止攻擊之后,影子退縮的瞬間。好像系統知道什么時候該說話,知道什么時候人最容易動搖。
他閉上右眼,又睜開。那行字還在。
這不是第一次了。
他記得有一次,系統說“說謊能避開監視”。他信了。有個幸存者聽見后,故意對空氣說“我沒有影子”,結果下一秒,他的嘴裂開到耳根,整個人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內部撕開,連一聲都沒喊出來。后來他用規則之眼看殘留痕跡,發現地上有“語悖論”四個字在燃燒。
還有一次,系統提示“觸碰銅鈴可重置規則”。他找到銅鈴,伸手一碰,整條街的影子全活了,像潮水一樣撲上來。那天死了七個人。
每一次提示,都有一部分是真的。但真和假混在一起,就像毒藥里加了一滴水,喝下去的人分不清哪口能活,哪口會死。
這次也是。
“穿紅鞋者不會被替換。”
“被替換”指的是“換臉規則”。有人閉眼超過十秒,再睜眼時臉就沒了,變成另一個人。這個規則他見過三次,受害者都沒有例外。
可現在,這里沒有換臉規則的痕跡。
他掃視地面,右眼捕捉到殘留的規則軌跡。空氣中還有未消散的指令鏈,是剛才傀儡行動時留下的。這些軌跡呈環形分布,指向鐘樓上方。這是守門程序的封鎖邏輯,不是換臉規則的結構。
兩者不相關。
系統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提“紅鞋”。
為什么?
是為了讓他分心?還是想引他做出某種反應?
他想起自己剛進影城時的狀態。那時候他什么都信。系統說什么,他就做什么。直到看見第一個人在他面前消失,他才明白——這個系統不會救他。它只是在測試他。
現在他又受傷了。體力在流失。左眼痛得像要炸開。在這種時候給提示,就是在等他犯錯。
他咬住牙,把那行字從腦子里壓下去。
不能信。
至少現在不能。
他抬手摸了摸左眼。指尖沾到溫熱的液體。他沒管。右手握緊小刀,重新看向門口的傀儡。
它還是不動。
但地上的影子在動。
很慢。像一層油膜貼著水泥地向前滑。它們繞過傀儡的腳,朝著設備間的角落蔓延。那里有一根垂下來的電線,連接著配電箱。
陳陌盯著那根電線。
剛才他刻下符號的時候,影子停了一瞬。說明外來規則可以干擾本地程序。如果能把電流引入,也許能讓傀儡徹底癱瘓。
但他不能動。
只要他一離開墻邊,影子就會立刻包圍他。
他必須等。
等一個機會。
他再次啟動規則之眼。視野中浮現出斷續的符文。那些是傀儡體內運行的指令殘片。他盯著它胸口的裂縫,發現金光閃爍的頻率變了。
之前是穩定的三拍節奏,對應“三攻一歇”。現在變成了兩短一長,像是信號紊亂。
系統重啟影響了它。但它還在嘗試恢復。
這意味著它背后有更高層級的控制源。
而那個源,就在樓上。
他不能再等張鐸做決定。
他們剛才配合成功,是因為他主導節奏。張鐸聽他的。但如果繼續往上走,情況只會更復雜。到時候張鐸堅持自己的經驗,他堅持用規則之眼看破綻,沖突遲早會發生。
與其等到那時撕破臉,不如-->>現在就想清楚。
他靠在墻上,慢慢滑坐到地上。膝蓋發抖,但他控制住了。
他開始回想進入影城后的所有規則。
哪些是真實的?哪些是偽裝的?
影子會動,但怕強光。
說謊能看到隱藏路徑,但可能觸發其他規則。
名字不能說,說了就會失去身份。
時間在某些區域會變慢。
每一條規則都有漏洞。關鍵是要看出它成立的前提。
就像“閉眼超五秒會被替換”,前提是“在有光的地方閉眼”。他在黑暗里試過,閉眼十分鐘也沒事。
所以規則不是絕對的。
它依賴環境條件。
那么“穿紅鞋者不會被替換”呢?
前提是什么?
有沒有可能,這條提示本身就是一個陷阱規則的引子?
比如——只要你開始關注紅鞋,你就已經被標記了?
他不敢賭。
他閉上右眼,深吸一口氣。
再睜開時,他已經做了決定。
不信系統。
也不等別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