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陌靠在斷墻的凹角里，手指摳著磚縫。風停了，空氣像凝固的油。他不敢閉眼太久，每次合上眼皮，都覺得有東西在靠近。

左眼還在痛，不是刺，是燒。那種熱從眼球深處往外散，連帶著太陽穴一跳一跳。他抬起手摸了摸眼皮，沒有腫，也沒有血，但剛才那一瞬，他看到了。

地上的青磚，浮出一個符號。

他記得位置。就在右前方第三塊磚，顏色比別的深一點，裂紋走向也不一樣。那符號像是用灰燼畫的，邊緣模糊，中心有個缺口，形狀像被咬了一口的環。

他閉上眼，三秒后猛地睜開，盯著那塊磚。

五秒。

符號又出現了。

一樣的位置，一樣的形態，持續時間也一樣。五秒后，慢慢變淡，最后消失。

他屏住呼吸，再試一次。閉眼，睜眼，集中視線。

還是出現了。

這不是幻覺。也不是壓力導致的錯覺。這個能力能重復觸發。條件可能是高度警覺加上主動凝視。

他把打火機從口袋里拿出來，拇指一推，火苗竄起。昏黃的光照在那塊磚上，符號沒出現。他等了十秒，火光晃動，磚面依舊。

關掉打火機。

黑暗重新籠罩。三秒后，符號再次浮現。

原來只有在暗處才能看見。

他又換了一塊磚看。左邊兩步遠，一塊邊緣翹起的青磚。盯了半分鐘，什么都沒有。說明這些痕跡不是隨便出現的。它們只存在于特定地點。

他慢慢明白過來。這些符號是殘留。是規則生效后留下的“印子”。就像燒完紙后剩下的灰，雖然看不見火，但灰還在。

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影子。很淡，在月光下幾乎看不清輪廓。他沒動，也不敢去看墻上的投影。之前踩到黑影時那種失重感還卡在胸口，像被人挖走了一部分東西。

他掏出折疊刀，打開，輕輕放在另一塊完好的青磚上。刀面反著微光。他盯著那里，十分鐘，沒任何變化。

刀放的位置，沒留下符號。

說明這能力看到的不是預設陷阱，而是已經發生過的規則作用。那些地方有人觸犯過規則，留下了死亡回響。

他是唯一能看見這些的人。

他抬起手，看著自己的指尖。剛才點燃打火機時，他眼角余光掃到一絲金光。非常短暫，像是瞳孔反射了火苗。但現在想來，可能不是火。

他閉上雙眼，用力深呼吸。再睜開時，視線變了。

空氣中多了東西。

不是文字，不是光影，而是一層極淡的痕跡。像水面上的油膜，微微波動。地面幾塊磚上有暗色紋路，墻角一道裂縫里，也有類似符文的東西在緩慢流動。它們都在褪色，速度很慢，像是正在蒸發。

他的眼睛真的不一樣了。

他抬起手，遮住右眼，只用左眼看。

金光更明顯了。

左眼視野里，所有殘留的符號都亮了一點。中心的缺口像是在旋轉，雖然幅度極小，但他能感覺到它在動。

右眼看不到這些。

只有左眼能看見。

他放下手，雙目同時睜開。視野疊加，信息量陡增。墻面、地面、破損的窗框，到處都有細微的痕跡在消散。這些不是同時出現的。有的快，有的慢。有的持續五秒，有的只有一兩秒就沒了。

他開始記規律。

青磚上的符號每五分鐘出現一次，每次持續五秒。

墻縫里的紋路間隔七分鐘，持續三秒。

窗框投影處的痕跡最短，兩秒一閃即逝，但頻率最高，每兩分鐘一次。

這些不-->>是隨機的。它們有節奏。像是某種記錄系統在回放。

他忽然想到那幾個浮現在空中的字：“不可名”“影動即逝”“勿視其影”。

那些是警告。是規則本身。

而地上墻上的符號，是違反規則后的結果。

誰看了影子，誰踩了黑影，誰說了不該說的話——他們消失了，但影城記住了。

他現在看到的，就是這座城的記憶殘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