毒龍澗之事,如同在平靜(至少表面如此)的南疆湖面投下了一塊巨石。關于“中原強者”的傳聞,裹挾著敬畏、好奇與敵意,在崇山峻嶺與各個村寨間飛速流傳。
嚴靖杰與寇敏不再隱匿,但行蹤依舊飄忽。他們時而如尋常旅人,漫步于古老棧道,感受著南疆迥異的風土人情;時而施展神通,一步跨過險峻峽谷,留下令人瞠目的傳說。
寇敏的地母靈體在南疆這片生機過于勃發、乃至有些蠻荒的土地上,如魚得水。她能與古木交談,能安撫躁動的獸群,甚至能引導地脈中淤積的瘴氣緩緩散逸,所過之處,草木似乎都格外青翠幾分。這神奇的能力,被南疆人視為“山神娘娘”的眷顧,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。
而嚴靖杰,則始終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。他很少出手,但偶爾泄露的一絲氣息,便讓那些暗中窺探的巫蠱教探子、乃至一些隱居南疆的老怪心神劇震,不敢輕舉妄動。他更像是一座沉默的火山,無人知曉其下蘊藏著何等毀天滅地的力量。
這一日,兩人行至一片巨大的沼澤邊緣。此地名為“瘴癘澤”,是前往千蠱峰的必經之路。澤中淤泥漆黑,咕嘟著有毒的氣泡,水面漂浮著色彩妖艷卻蘊含劇毒的花朵,空氣中彌漫著令人頭暈目眩的甜膩腐臭。
根據情報,巫蠱教在此設有關卡,盤查往來之人,尤其是針對他們這兩個“中原強者”。
果然,尚未靠近沼澤唯一的木制棧橋,便有數道身影從沼澤深處的迷霧中顯現出來。
為首者,是一名身著五彩斑斕蠱師袍、臉上涂滿詭異油彩的老嫗。她手持一根鑲嵌著骷髏頭的蛇杖,眼神陰鷙,周身盤繞著肉眼可見的墨綠色毒瘴。其身后,跟著四名同樣打扮怪異的蠱師,以及十幾名氣息彪悍、皮膚上爬滿毒蟲刺青的護衛。
老嫗的目光如同毒蛇,首先鎖定在寇敏身上,感受到那股純凈溫和、與南疆格格不入的生機氣息,她眼中閃過一絲貪婪與忌憚。隨即,她看向嚴靖杰,那深不見底的氣息讓她心頭凜然,但仗著地利與教中秘法,依舊強撐著架子,用生硬的中原官話喝道:
“前方乃我巫蠱教圣地千蠱峰禁地!中原人,止步!報上名來,說明來意!”
嚴靖杰眼皮都未抬,仿佛沒聽見。
寇敏微微蹙眉,這老嫗身上的氣息讓她很不舒服,但還是依著禮數,輕聲道:“老人家,我們只為求取‘生命之泉’,救治友人,并無惡意,還請行個方便。”
“生命之泉?”老嫗發出一聲夜梟般的怪笑,“那是我教圣物,豈是外人可以覬覦的?看在這女娃身上生機純凈,或可留在我教,做個‘生蠱’的母體!至于你……”她目光轉向嚴靖杰,帶著挑釁,“若肯自封修為,入我教為奴百年,或可饒你不死!”
她身后那些蠱師護衛也跟著發出哄笑,各種污穢語夾雜著南疆土語,不堪入耳。他們常年盤踞此地,仗著毒瘴與蠱術,囂張跋扈慣了,根本不將外界修士放在眼里。
寇敏氣得臉色發白。
嚴靖杰終于緩緩抬起頭,目光平靜地掃過那老嫗一行人。沒有怒意,沒有殺氣,只有一種俯瞰螻蟻般的漠然。
“聒噪。”
他只吐出兩個字。
下一刻,也不見他有何動作,那老嫗臉上囂張的笑容猛地僵住!她周身的墨綠色毒瘴,如同遇到了克星,發出“嗤嗤”的聲響,瞬間消散無蹤!她手中那根骷髏蛇杖,“咔嚓”一聲,從中斷裂,靈性盡失!
老嫗本人更是如遭重擊,臉色瞬間由蠟黃轉為死灰,“噗”地噴出一口帶著內臟碎塊的黑血,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骨頭,軟軟地癱倒在地,氣息迅速萎靡下去!她苦修多年的本命蠱毒,在剛才那一瞬間,竟被一股無法理解的力量強行反噬、瓦解!
“大祭司!”
身后那些蠱師護衛驚駭欲絕,連忙上前攙扶,看向嚴靖杰的目光充滿了恐懼!他們甚至沒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手的!
嚴靖杰看也沒看他們,牽著寇敏的手,邁步踏上那吱呀作響的木棧橋,朝著沼澤對岸走去。
他所過之處,棧橋兩側那翻涌的毒瘴如同擁有生命般,驚恐地向后退避,讓出一條通道。水下沉睡的毒物,更是蟄伏不動,連氣泡都不敢冒一個。
混沌所至,萬法辟易!
那群巫蠱教之人,眼睜睜看著兩人如同閑庭信步般走過棧橋,消失在沼澤對面的-->>迷霧中,竟無一人敢出聲阻攔,更無一人敢追擊!
過了瘴癘澤,地勢開始陡然拔高。遠處,一座造型奇特、如同無數蟲豸匍匐堆積而成的巨大山峰,已然在望。山峰籠罩在終年不散的七彩毒嵐之中,隱隱傳來各種蠱蟲嘶鳴與詭異的咒語吟唱聲,那里,便是巫蠱教的圣地——千蠱峰!
越是靠近千蠱峰,空氣中的壓抑感便越強。山林間隨處可見各種毒蟲蠱物,甚至有一些奇異的植物,會主動攻擊靠近的生靈。暗處窺探的目光也越來越多,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。
“看來,巫蠱教不打算讓我們輕易上山。”寇敏輕聲道,她能感覺到整座千蠱峰仿佛一個活著的、充滿敵意的巨大蠱巢。
嚴靖杰神色不變:“無妨。他們若識趣,交出生命之泉,或可相安無事。若是不識趣……”他頓了頓,語氣依舊平淡,“便拆了這蠱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