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話語，帶著強烈的蠱惑性。

他沒有談論信仰，沒有談論神祇，他只是在談論“美”。

這種降維打擊般的辯論方式，讓習慣了生死搏殺的喬森艦長，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。因為對方的邏輯，在他自己的世界觀里，是自洽的，是閉環的。

你跟他講道德，他跟你講藝術。

你跟他講生命，他跟你講哲學。

這是一種精神層面的碾壓。

“你……”喬森憋了半天，只吐出一個字。

就連一直沉默的蕭明初，都不得不承認，這個伊萊亞斯，是他見過最難纏的敵人。他不是一個單純的瘋子，他是一個有理論，有綱領，有審美追求的，藝術家型的瘋子。

就在所有人都被伊萊亞斯的歪理邪說繞進去，感到一陣壓抑和無力時。

蕭明初忽然開口了。

“前段時間，昆侖號曾經收到過一段來自月表的求救信號。”

他的聲音很平靜，打斷了伊萊亞斯那詩朗誦般的宣講。

伊萊亞斯被打斷，略有不悅地看向他。

蕭明沒有理會他的表情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：“信號很短，只有三個字——‘快逃走’。發送信號的人，我們查到了，是望舒基地的一名普通后勤人員。他在發送信號后的第三秒，就被你們的‘造物’吞噬了。”

伊萊亞斯饒有興致地聽著，似乎不明白這跟他的“藝術”有什么關系。

蕭明初抬起頭，直視著他。

“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，安靜地等待死亡。但他選擇了發送那條信號，為了拯救一群他素不相識的人。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，但他依舊選擇了善良。”

蕭明初向前走了一步，他的聲音不大，卻字字誅心。

“你所謂的‘美’，是建立在剝奪選擇權之上的。它們不能選擇生，不能選擇死，不能選擇善良，也不能選擇丑陋。它們只是你設定好的程序，是你意志的延伸，是提線的木偶。”

他指著那朵正在吞噬同類的花。

“真正的美，不是你這種永恒的、被安排好的‘純粹’。”

“真正的美，是那顆給你寫下‘快逃走’三個字的人，在明知必死之時，依舊選擇守護他人的那份人性光輝。”

“是你，一個連‘選擇’為何物都不懂的家伙，一個只會給自己的作品按下啟動鍵的程序員，根本沒資格，談論‘美’。”

一番話，如同一柄柄重錘，狠狠地砸在伊萊亞斯的理論根基上。

蕭明初沒有陷入對方關于“美”的邏輯陷阱，他直接從更高維度的“選擇權”和“人性”的制高點，對伊萊亞斯進行了徹底的降維打擊。

瞬間，那所謂高逼格的“藝術哲學”，變得蒼白而可笑。

伊萊亞斯臉上的儒雅笑容，一寸寸地凝固了。

他那套引以為傲的理論，被這個年輕人，用最簡單，也最根本的邏輯，批駁得體無完膚。

“你……”

他那雙鏡片后的眼睛里，第一次浮現出震驚，然后是羞辱，最后，是狂暴的憤怒。

“褻瀆！你竟敢褻瀆我的藝術！”

伊萊亞斯的聲音尖銳了起來，他那件白大褂無風自動，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恐怖的氣場。

他惱羞成怒了。

“既然你們無法理解‘美’，那就成為‘美’的一部分吧！”

他猛地轉身，將手按在了那個涌動著光漿的“心臟”池邊的一塊凸起上。

嗡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