轎內陰風驟然暴烈,無數符箓嘩啦作響。
“擅闖九幽者,須得受罰。”黑無常抬手卷起李詠梅腰間一枚玉佩,“吾有要事在身,至于能不能走,就看你們的表現了。”
就這樣,黑轎碾過碎石古道,轎簾無風自動,一路來到野鬼村。
獨孤行透過縫隙望去,但見長街兩側骸骨累累,有森白指骨從土中探出,如林立的墓碑。檐角懸著-->>的褪色招魂幡簌簌作響,每一道破敗門扉后,都似有無數雙幽綠眼睛在窺視。
——這才是真正的幽冥之地。
黑無常飄然下轎,衣袂翻涌如墨。獨孤行握緊大河劍緊隨其后,警惕地觀察四周。
轎內,李詠梅仍沉睡著,她如今根本不適合戰斗。況且她喝了安魂湯,睡得跟死豬似的。
“報——”
一具青銅鎧陰兵轟然跪地,甲胄縫隙滲出縷縷黑霧:“稟無常大人,十大惡鬼已誅其六,余下東魑、南煞、西鬽、北魃四獠踞守城隍廟,布下血陣死守。”
黑無常長舌卷過唇角:“七爺倒是勤快。”枯爪般的五指突然按在獨孤行肩頭,“小子,這第一劫,便看你能否從這四個老鬼手里......”
話音剛落,一只白面小鬼飄然而至,細聲細氣道:“黑爺,白爺在營中等您多時了。”
黑無常怪笑一聲,露出森然笑意:“小鬼,走吧。”
獨孤行不敢多,默默跟在黑無常身后。沿途游魂紛紛側目,陰冷的視線讓他背脊發涼。
穿過殘垣斷壁,前方豁然現出一座森然營地——千余白袍鬼卒肅立如林,面容慘白如出一轍,動作整齊得令人毛骨悚然。
陰風卷過,營地中央白霧驟分。
獨孤行心里發虛,暗想道:這地方的陰氣比黑河還重。
他正想著,一道修長身影踏霧而出,面如傅粉,長舌猩紅,與黑無常恰成對照。
不用多說,他就是白無常了。
白無常目光在獨孤行身上一掃,嘴角微揚:“黑兄,哪兒找來的小鬼?有這種好玩的事,也不叫上吾。”
黑無常怪笑道:“可認得這小鬼手上的長劍?”
“哦?”白無常語氣驚訝,竟后退半步,“江老鬼的劍?他還沒死透?!真是稀罕。那家伙還會收徒?”
黑無常桀桀道:“那老東西當年口口聲聲要立圣,如今倒真學起儒家做派,圣人總得有幾個門生,收個徒弟也正常。”
他頓了頓,忽然轉頭。
“小鬼,你知道你師父現在在哪兒嗎?落魄山沒他打理,都快荒了。”
獨孤行皺眉,搖搖頭。
記憶中師父總是醉眼朦朧地靠在青石上,從未提過什么"立教稱圣"。唯一知曉的零星往事,那也是破除長生,重入輪回。
倒是當初在劍敦山承接大河劍意時,從長劍記憶中窺見的片段——師父曾經也有個先生。
白無常似乎誤會了他的沉默,突然陰惻惻插話。
“他不讓你說,對吧?也對,那家伙一向神神叨叨。話說,他破除長生體了沒?之前見他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。”
黑無常嗤笑道:“死了倒好!那老鬼的魂魄早被天道標記,輪回不收,地府不留,最后還不是得來陪我們搓兩把幽冥牌九?做一輩子的孤魂野鬼,做一輩子的孤魂野鬼。”
白無常聞,忽然袖中探出慘白鬼手,凌空一抓——獨孤行懷中的"幣"符竟自行飛出,落入其掌中。符紙一抖,簌簌落下十余張泛著冥火的"三更富貴帖"。
“就這點香火錢?”白無常猩紅長舌舔過紙錢,悉數納入袖中,空癟的符囊隨手拋回,“權當利息了。”
錢被莫名其妙地拿走了,獨孤行心中一陣郁悶,可一想到自己還在人家地盤上,只好咽下這口氣。
可謂是,敢怒也不敢啊。
白無常瞧他這副模樣,陰惻惻道:“小鬼,江塵當年在酆都賭坊欠下三萬六千張功德帖,父債子償,師債徒還,此乃陰陽兩界通行的規矩。”
說著突然貼近,“要不要看看你師父畫的押?”
獨孤行嘴角抽抽,這什么鬼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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