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一早,沈姝婉先往沉香榭伺候小少爺用了早膳,這才尋了個由頭告假出來。
藺昌民已在東跨院外等候多時
顧白樺的房門虛掩著,里頭傳來翻動書頁的沙沙聲。
藺昌民輕叩門扉,顧白樺應聲開門,見二人一同前來,眼中閃過一絲訝異。
“三少爺,婉娘子,今日怎得空一同前來?”他側身讓兩人進屋。
屋內藥香裊裊,桌上攤著幾本厚重的醫書,筆墨紙硯齊備,顯然是正在研讀。
沈姝婉注意到,其中一本翻開的那頁,正是關于小兒心智發育與藥毒的論述。
“顧老,”藺昌民開門見山,“昨日婉娘為四妹妹診脈,懷疑她幼時曾中過毒,導致心智受損。此事您可知曉?”
按理說,顧老是藺公館內的家庭醫生,應該有概率曾給四小姐診過脈。
顧白樺執壺倒茶的手頓了頓。
他緩緩將茶壺放下,轉身看向二人,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復雜的神情。
“從前三少爺不知道,老朽也不便說,”他在椅上坐下,示意二人也坐,“但如今二位既然提起,四小姐的事,老朽確實有過疑惑。”
沈姝婉心中一緊:“顧老何時發現的?”
“四小姐三歲那年,”顧白樺聲音低沉,“那時她已顯露出異于常童的遲鈍,先頭那位三夫人,也就是三少爺的母親,請我前去診視。哦對了,十年前我還不是貴府的醫生,只是在港城小有名氣,三夫人自然也聽過我,機緣巧合請我來。初時我也以為是天生不足,開了些益智開竅的方子。”
他端起茶盞,卻未飲,只盯著杯中浮沉的茶葉:“可服藥數月,不見絲毫好轉。我便起了疑心,仔細查驗四小姐的飲食起居,又反復診脈,終于發現端倪。”
“是什么毒?”沈姝婉追問。
“一種極罕見的混毒。”顧白樺放下茶盞,“由三種藥性相克的藥材配伍而成,單用任何一種都無毒無害,甚至有益。但三者同用,便會慢慢侵蝕心智,且不露痕跡。若非老朽早年游歷時曾在南疆見過類似病例,只怕也診斷不出。”
藺昌民臉色發白:“是誰下的毒?何時開始的?”
顧白樺看著他,眼中滿是憐憫:“三少爺,那毒,是從娘胎里就帶出來的。”
屋內死一般的寂靜。
沈姝婉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。
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毒!
這意味著下毒之人針對的不是四小姐,而是懷著她的鳳姨娘!
“我打聽到,鳳姨娘當年有孕時,曾因胎象不穩,服過一段時日的安胎藥。”顧白樺繼續道,每個字都說得艱難,“藥方是府里慣用的方子,本無問題。但有人在那藥里,悄悄添了三味藥,分量極輕,單看脈象都查不出異常。可這三味藥與安胎藥中的幾味藥材相沖,日積月累……”
他未盡之,在場三人都明白。
“我發現時,為時已晚。”顧白樺長嘆一聲,“四小姐的腦髓已受損,縱使解毒,也無法恢復如常。老朽只能開些調理的方子,盡量減輕毒素的后續影響,保她平安長大。”
藺昌民雙手緊握成拳,指節發白:“顧老可知是何人所為?”
顧白樺搖頭:“老朽只是一個大夫,況且當時并非長期居于府上,對府中事務一概不知。那時先夫人尚在,她親自過問此事,查了數月,”他頓了頓,“聽說最終是以煎藥的丫鬟疏忽,錯放了藥材,將那丫鬟打發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