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猶豫半晌,終是不敢斷定。
“老婆子眼拙,傷成這樣,實在認不出了。”
春桃氣得直跺腳,指著她罵:“沒用的東西!連個人都認不清!”
她盯著秦月珍那副慘狀,心中仍有疑慮,轉而問沈姝婉:“喂,你覺著是她么?”
沈姝婉默然觀察半晌,從傷痕,到眉骨,到發式。
若只是摔傷,何必剃光眉毛,剪亂頭發?
這只能說明,秦月珍不想被人認出。
這些傷痕,一定是她自己的手筆。
但此刻她若替秦月珍說話,只會加重春桃的疑心。
她只搖了搖頭:“不好說,許是她故意弄的,為了混淆視聽。”
果然,沈姝婉這般一說,春桃反而不敢確定了。
秦月珍聽了,心中卻是一涼。
好你個沈姝婉,竟然背刺我!
幸而我未曾信你!
便在此時,隔壁房間陡然傳來一陣更尖銳激烈的叫罵!
“滾!都給我滾出去!誰敢進來我殺了誰!”
“我的臉長了疹子不能見人!這模樣傳出去,我往后還怎么嫁人!”
“我哥哥是趙管家!你們敢動我一下試試!”
是趙銀娣!
春桃眼神一厲,立時被那邊的動靜吸引了全部注意。
“走!去那邊!”春桃毫不猶豫,帶著人沖向了趙銀娣的房間。
沈姝婉心中浮現出一絲困惑,也跟著過去了。
趙銀娣的房門從里頭被什么東西死死頂住,只能推開一道縫。
透過門縫,可見內里一片狼藉,趙銀娣用被子緊緊裹住頭臉,只露出一雙憤怒的眼,手里還揮舞著一把不知從何處摸出的剪刀,對著門外嘶吼:
“春桃,你別欺人太甚!我臉上生了惡瘡,見不得風,更不能讓人瞧!你們硬要闖進來,是不是想害我身敗名裂?我可告訴你,以我的姿色,將來定是要做姨太太的,你想毀了我,沒門!”
她越是抗拒,越是強調臉不能見人,春桃心中的懷疑便越發篤定。
春桃隔著門縫,死死盯住趙銀娣那雙充血的眼。
“你想當姨太太?”春桃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,“藺公館里統共就三位男主子,你想當哪位爺的姨太太?若想來大房,需不需要我替你在主子跟前美幾句?”
趙銀娣恨得牙癢:“你以為你是誰!不過是個丫鬟罷了!等著瞧罷,總有你給我下跪的那日!”
“真是好笑,”春桃被氣到笑出聲,“我確實是丫鬟,可我好歹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,你一個生育過的奶娘,憑什么覺得自己比我更有資格當姨太太?”
趙銀娣冷哼一聲,“你要是知道我孩子的父親是誰,我怕你現在就嚇得跪地求饒。”
春桃眉頭一挑,“喲喲喲,不知道是哪位爺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啊?既然你男人這么厲害,怎么不把你接去享清福,好歹給你安置在外面當個外室,何苦要你留在這兒給別人家的主子奶孩子呢?”
這話戳中了趙銀娣心中的痛處,她罵道,“你等著,我男人回來了,有你好看!”
在港城豪門里當奶娘的,要么是家里窮到揭不開鍋的,不得不拋下襁褓中的孩子,跑到別人家來喂奶,如沈姝婉、秦巧珍等人;
要么是年紀輕輕就在府里當丫鬟,為了謀一個奶媽的尊榮,得知主子奶奶有孕,也抓緊趕趟生娃,就是為了等小主人出生后,有機會被選中做奶娘,做了一回還能趕趟做第二回,地位和普通丫鬟相比水漲船高,如周巧姑、李嬤嬤的女兒雙喜等人。
但趙銀娣卻不一樣。
趙銀娣是趙管家的妹妹,原本并非府上的丫鬟。
趙管家家里不缺銀錢,趙銀娣看起來也并不稀罕奶嬤嬤的位置。
不知為何,就被趙管家舉薦到府里當奶娘。
她沒有結婚,卻有了孩子。
可沒人知道她的孩子在哪兒。
總之,她有奶水,卻沒喂養過孩子。
這在梅蘭苑里是頭一份。所有奶娘的第一口奶水,自然都是給自家孩子的。
有些豪門夫人介意這些,卻也沒有辦法。
趙銀娣的奶水卻是完完全全新鮮的。
第一口就給了小少爺。
再加上她的哥哥趙管家在三房得臉。
她漂亮年輕,又心思活絡,便十分討三夫人歡喜。
門房婆子戰戰兢兢道:“怎么辦?春桃姑娘,她不肯開門,我們破門進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