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雁亭的指尖還殘留著謝棠發間的微涼觸感,他看著眼前哭作一團的眾人,才緩緩搖了搖頭,又伸手輕輕摸了摸身旁宋舒音的頭頂:“她沒死。”
“沒…什么?!”宋舒音像是被這句話燙到一般,難以置信地回頭又看了看床上靜靜躺著的謝棠。
就在半柱香前,她還顫抖著伸手探過謝棠的鼻息,那微弱的氣息早已消失不見,指尖觸及的皮膚更是涼得刺骨,連胸口的起伏都停滯了。
她揉了揉哭腫的眼睛,再仔細望去,謝棠的臉色蒼白如紙,唇瓣也失去了往日的紅潤,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活人。
柳氏更是癱坐在腳踏上,手里緊緊攥著謝棠出嫁時她親手繡的荷包,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,砸在青磚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。
謝遠舟此時也無暇安慰夫人,背對著眾人站在窗邊,肩膀劇烈地抽動著,鬢角的幾綹花白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,他幾次想開口說些什么,最終都化作了一聲沉重的嘆息。
宋雁亭看著這一幕,心中泛起一陣酸澀,連自己那點痛心的時間都被這濃重的悲傷擠占了。
除了他,此刻最痛苦的莫過于謝家人了,他深吸一口氣,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柳氏扶著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,又示意丫鬟遞上一杯溫水,聲音盡量放得平緩:“岳父岳母,棠棠她真的沒死。”
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柳氏愣了愣,像是沒聽清一般,茫然地抬起頭看著宋雁亭。
屋子里其他人的反應也如出一轍,齊刷刷地轉頭望向床上的謝棠。
柳氏擦了擦眼淚,帶著哭腔問道:“王爺,你…你是不是太傷心了,糊涂了?棠棠她…她都沒氣了半個時辰了,怎么可能還活著啊?”眾人也紛紛點頭,他們哭了這么久,怎么可能連人是生是死都分不清。
宋舒音更是擔心得不行,她踉蹌著走到宋雁亭身邊,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,觸感溫熱,不像是發燒的樣子。
她皺著眉,語氣里滿是擔憂:“哥哥,你是不是傻了?嫂子確實…確實咽氣了,你別這樣嚇我啊。太醫剛才都來過了,說…說回天乏術了。”
她說著,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,想起往日里謝棠對自己的好,心里更是像被刀割一樣疼。
宋雁亭看著妹妹通紅的眼睛,又看了看謝家人悲痛欲絕的神情,心中那點猶豫漸漸消散了。
其實在說出這句話之前,他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告訴謝家人真相,他們真正的女兒,那個真正的謝家大小姐,確實已經死了。
現在這個陪伴在他身邊,為他生兒育女的謝棠,靈魂來自一個遙遠而陌生的世界,并不是他們真正的女兒。
可看到他們一家人痛不欲生的樣子,他終究還是不忍心將這個殘酷的事實說出來。
就像當初謝棠剛來到這里時,面對陌生的環境和親人,無法坦自己的真實身份一樣,有些事實對他們來說太過沉重,根本無法承受。
不如就讓他們心里多一份掛念和慰藉,至少這樣,他們往后的日子里,還能靠謝棠還活著這個念想支撐下去,不至于永遠沉浸在悲痛中走不出來。
“你們也看到了,皇上今天帶了位高人來府里。”宋雁亭頓了頓,組織了一下語,“那位高人說,棠棠的魂魄本就不屬于這里,所以這次生子才會如此艱難。剛才你們應該也看到屋里那陣紅光了吧?正是那位師父施法,引她和孩子的魂魄去往了別處。”
他這番話太過離奇,像是從話本里聽來的故事一般。屋子里的眾人瞬間安靜下來,面面相覷,眼神里一半是疑惑,一半是不信。
謝遠舟轉過身,眉頭緊鎖地看著宋雁亭:“王爺,你這話是什么意思?生個孩子而已,怎么還扯上魂魄了?棠棠她明明就…就躺在那里,怎么會是魂魄去往別處了?”
柳氏更是眼淚流得更厲害了,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,撲到床邊,緊緊握住謝棠冰冷的手:“我的棠棠可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,從那么小一點養到這么大,她怎么就不屬于這里了?她不在這里還能去哪里啊?你告訴我,我的女兒到底去哪里了?”
她的聲音嘶啞,充滿了絕望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樣。
宋雁亭知道自己空口無憑,很難讓眾人相信。他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青竹,沉聲道:“青竹,去大堂將皇上和崎云師父都請過來。”
青竹抹了把臉上的眼淚,用力點了點頭,快步跑出了屋子,她一路小跑著穿過回廊,心里還在琢磨著王爺剛才說的話。
雖然她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,但王爺向來沉穩,從未說過虛妄之,或許王妃真的沒事?這個念頭一出,她的腳步不由得更快了些。
屋子里,宋雁亭繼續耐心地解釋道:“我沒糊涂,更沒瞎說。我和棠棠的感情,你們平日里也看在眼里,若是她和孩子真的都丟了性命,我哪里還有心思在這里編瞎話寬慰你們?說不定早就隨她們一起去了。”
他這話一出,倒是讓屋子里的幾人信了幾分。
仔細想想,自謝棠出事以來,宋雁亭雖然面色凝重,眼神里也滿是疲憊,但確實太過平靜了些。
若是換做尋常人,妻兒都遭遇不測,恐怕早就崩潰了,哪里還能如此鎮定地站在這里說話?
柳氏擦了擦眼淚,遲疑地問道:“那…那你的意思是,棠棠她真的還活著?只是換了個地方?”
宋雁亭點了點頭,剛想再說些什么,就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。很快,宋衡和崎云大師便跟著青竹走了進來。
宋衡穿著一身明黃色的常服,臉上帶著幾分凝重,他剛才在大堂已經聽崎云大致說了一下情況,雖然還有些云里霧里的,但配合一下自己的哥還是沒問題的。
他在椅子上坐下,接過丫鬟遞來的茶喝了一口,才緩緩開口:“這段-->>時間朕一直在招募能人異士,張貼皇榜也是為了這個。其實早在半年前,欽天監就看出嫂子的魂魄有異,只是怕你們憂心,才一直沒有說出來。而這位崎云大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