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現在,就是一臺活著的密碼機。
突然,倉庫外傳來了一陣汽車引擎的聲音。
陳明月瞬間警覺起來,手中的勃朗寧手槍立刻上膛,身體緊貼著墻壁,屏住了呼吸。
是江一葦回來了?還是軍情局的人?
她沒有動,只是靜靜地等待著。
腳步聲在倉庫門口停了下來。
“明月,是我。”
是江一葦的聲音,但聽起來異常疲憊和沙啞。
陳明月松了一口氣,收起槍,從角落里站了起來。
“是我。”她應了一聲。
江一葦推開門,走了進來。
他渾身濕透,臉色蒼白得嚇人,肩膀上還有一道血痕,顯然是受了傷。
“你怎么了?”陳明月吃了一驚。
“碰到一隊巡邏的憲兵,甩掉他們費了點勁。”江一葦擺了擺手,一屁股坐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著氣,“情況很糟糕。全城都在戒嚴,到處都在抓人。默涵……默涵他……”
他頓了頓,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。
陳明月的心猛地一沉:“他怎么了?”
“我打聽到的消息……”江一葦抬起頭,看著陳明月,眼神里充滿了悲痛,“軍情局對外宣布,昨晚的行動中,擊斃了一名‘**重要頭目’,名字就叫林默涵……他們……他們還說,已經找到了他的尸體……”
“轟”的一聲。
陳明月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。
她踉蹌著后退了一步,撞在身后的柱子上,手中的槍“哐當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她搖著頭,嘴唇哆嗦著,“他不會死的……他說過他會回來的……他不會死的……”
“默涵他……是個英雄。”江一葦的聲音哽咽了,“他用自己的命,為我們爭取了時間。”
“不!我不信!”陳明月突然尖叫起來,發瘋似的抓住江一葦的衣領,“你騙我!你一定是在騙我!他那么聰明,那么厲害……他怎么可能……怎么可能……”
她的話說不下去了,淚水再次洶涌而出。
江一葦默默地抱住她,任由她在自己懷里撕心裂肺地哭喊。
他知道,任何安慰的話,在此刻都是蒼白無力的。
倉庫里,只剩下陳明月壓抑的哭聲,和窗外嘩嘩的雨聲。
不知過了多久,陳明月的哭聲漸漸平息。
她從江一葦懷里掙脫出來,擦干了臉上的淚水。她的眼睛紅腫得像桃子,但眼神卻異常的平靜,平靜得讓人害怕。
“默涵……他既然死了,那他的尸體呢?”她冷冷地問。
“軍情局說……為了防止‘**’搶奪尸體,已經就地火化了……”江一葦低著頭,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“火化了?”陳明月冷笑一聲,“死無對證?趙鐵鷹倒是打得好算盤。”
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槍,重新插回腰間。
“我們要去基隆。”她突然說。
“什么?”江一葦愣住了,“現在?全城都在戒嚴,去基隆的路肯定被封死了!”
“正因為被封死了,他們才想不到我們會往那里去。”陳明月的眼神里,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,“默涵用命換來的情報,不能就這么爛在這里。我們必須把它送出去。”
“可是……你的安全……”
“我的安全不重要。”陳明月打斷了他,聲音冰冷而堅定,“從我踏進這座城市的那一刻起,我的命,就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。”
她走到倉庫的窗前,看著外面依舊瓢潑的大雨。
“江一葦,幫我。”她轉過身,看著他,“幫我把這份情報,送到基隆港。送到那些真正需要它的人手里。”
江一葦看著她,看著這個剛剛失去了丈夫,卻依然選擇戰斗的女人。他從她的眼神里,看到了一種比鋼鐵還要堅硬的東西。
他緩緩地站了起來,挺直了脊背。
“好。”他重重地點了點頭,“我幫你。”
“我們什么時候走?”
“現在。”
“可是你的身體……”
“我沒事。”陳明月拿起那張草紙,小心翼翼地折好,放進貼身的口袋里,“默涵在看著我們。”
她走到倉庫門口,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鐵門。
外面的風雨,依舊肆虐。
但她卻邁步走了出去,義無反顧。
江一葦看著她的背影,咬了咬牙,從地上撿起一把生銹的鐵鍬,追了上去。
雨夜里,一男一女兩個身影,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。
他們身后,那座廢棄的漁行倉庫,在風雨中發出吱呀的聲響,仿佛在為一段傳奇的落幕,奏響最后的挽歌。
而在他們看不見的遠方,基隆港的方向,隱約傳來了幾聲沉悶的雷聲。
那不是雷聲。
那是戰艦的汽笛聲。
新的戰斗,已經在風雨中,拉開了序幕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