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國代表突然將雪茄摁滅在水晶煙灰缸里,玻璃桌面映出他扭曲的臉:"你們的情報總是滯后!"他從抽屜里甩出一疊文件,最上面標注著"絕密"的紙張上,臺灣海峽的防御圈被紅線標出。林默涵注意到對方的袖扣刻著共濟會徽章,這個發現讓他想起沈仲山的警告――"藍眼睛的狼永遠不會真心幫狗"。
"國務卿杜勒斯要求下周簽署條約。"美國人突然壓低聲音,手指在臺灣島的位置重重敲擊,"你們的'海燕'計劃注定失敗。"窗外的雨勢漸大,打在玻璃上的聲響如同密集的鼓點。林默涵將藥方收起時,發現對方的鋼筆在文件上劃出的痕跡與沈仲山的藥杵暗號驚人相似。
當林默涵走出貿易行時,街角報童的叫賣聲刺破雨幕:"號外!美臺共同防御條約明日簽署!"他抬頭望向咖啡館二樓,窗簾縫隙里閃過"黃芪"的信號――三根手指代表緊急撤離。潮濕的空氣里飄來當歸的藥香,與美國香水的味道在雨水中詭異融合,像極了這個島嶼的分裂命運。
搜查現場
晚上七點,臺南"德記貿易行"的玻璃櫥窗在手電筒光束中泛著慘白。魏正宏一腳踹開木門,黃銅門環撞在墻上發出巨響,震落了門楣上懸掛的"財源廣進"匾額。穿制服的特務們魚貫而入,皮鞋踩過滿地的瓷器碎片,貨架上的罐頭滾落發出沉悶的聲響。
"給我仔細搜!"魏正宏的聲音在空曠的店鋪里回蕩,他從貨架上抄起一瓶醬油摔在地上,深褐色的液體在地板上漫延,倒映著搖曳的煤油燈光。三天前張曼麗失蹤后,他的偏執癥愈發嚴重,總覺得每個陰影里都藏著紅黨的間諜,連睡夢中都能聽見密碼電報的滴滴聲。
特務隊長突然在倉庫角落發出驚呼。魏正宏撥開人群,看見墻根處的木箱里堆滿了《毛**選集》,紅色封皮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攤攤凝固的血。他蹲下身翻看,書頁間飄落的干枯花瓣引起了注意――那是朵壓制成標本的白芍花,與二十年前玄武湖畔張曼麗發間插著的那朵一模一樣。
"把店主帶上來!"魏正宏的聲音因憤怒而嘶啞。被反綁雙手的中年人踉蹌著跪倒在地,粗布衣衫上沾著草屑和泥土。魏正宏認出他是臺南工商會會長,去年還在"雙十節"游行中帶頭喊過口號。當他的皮靴踩在對方手指上時,聽見骨頭碎裂的脆響和壓抑的痛呼。
"說!誰是你的上線?"魏正宏從腰間拔出手槍,槍口頂著對方的太陽穴。煤油燈的光芒在槍身上流動,照出扳機護圈上的細小劃痕――這是他在上海"四一二"清黨時留下的紀念。店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,嘴角涌出的鮮血濺在魏正宏的褲腳上,像極了那年南京雨花臺濺在他皮鞋上的血漬。
搜查隊在店鋪后院的枯井里發現了更驚人的東西。當特務們用繩索將鐵皮箱吊上來時,魏正宏看見箱中碼放整齊的電臺零件和密寫藥水。最底層壓著本《新約圣經》,扉頁上的簽名讓他渾身一震――那是他二十年前送給張曼麗的生日禮物,現在卻成了紅黨間諜的罪證。
張曼麗的救贖
深夜十一點,淡水河邊的廢棄魚寮在月光下像只蟄伏的巨獸。張曼麗將最后一包炸藥塞進墻縫,潮濕的木板在腳下發出**。河水拍打著岸邊的鵝卵石,潮聲中夾雜著遠處巡邏艇的馬達轟鳴。她摸出懷表看時間,表蓋內側貼著的小照片上,穿軍裝的青年正對著鏡頭微笑――那是1937年的魏正宏,還沒有后來的陰鷙和偏執。
三天前在醫院的逃亡像場噩夢。當她假裝昏迷被抬上救護車時,看見魏正宏站在走廊盡頭,軍帽下的眼睛布滿血絲。那個曾經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櫻花樹下為她讀詩的青年,如今變成了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。護士遞來的紙條還揣在懷里,"當歸"兩個字被雨水洇得模糊不清。
魚寮的木門突然發出"吱呀"輕響。張曼麗握緊腰間的手槍,看見穿蓑衣的老者提著馬燈站在門口,燈影里露出半截銅制藥杵――這是沈仲山派來接應的人。老者將一個布包放在潮濕的地面上,油紙里的藥草散發出熟悉的當歸香氣:"沈先生說,用這個能引出'海燕'。"
當她打開布包時,眼淚突然涌了上來。里面是七味藥材,按照《本草綱目》的順序排列,最上面放著朵風干的白芍花。二十年前她和林默涵在重慶八路軍辦事處第一次見面時,他送給她的就是這樣一朵花。那時的林默涵還是個穿學生制服的青年,眼睛亮得像嘉陵江的星星。
遠處傳來警犬的吠聲,由遠及近劃破夜空。老者將一艘小木船推下河,船板上的桐油在月光下泛著幽光。張曼麗最后回望臺北方向,城市的燈火在雨霧中朦朧成一片光暈。當她解開纜繩時,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手電光束刺破黑暗,照亮了魏正宏扭曲的臉。
"曼麗,跟我回去!"魏正宏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,手槍在顫抖的手中晃出冷光。張曼麗突然笑起來,笑聲在空曠的河岸上回蕩:"魏大哥,你還記得《再別康橋》嗎?'輕輕的我走了,正如我輕輕的來'。"她猛地拉響***,火光沖天而起的瞬間,看見魏正宏眼中閃過一絲痛楚,像極了當年在南京淪陷時的模樣。
黎明前的搜捕
凌晨四點,臺南中藥鋪的門板被斧頭劈開時,林默涵正站在后院的井邊。沈仲山將最后一包藥材粉末倒進井筒,青石板上散落的《本草備要》被晨露浸得發皺。前院傳來特務的咆哮和瓷器破碎的聲響,魏正宏的聲音像柄淬毒的匕首,刺穿著黎明前的寧靜。
魏正宏的搜捕部署如蛛網般罩住整條街。街口停著三輛墨綠色軍用卡車,車廂里待命的三十名特務分成三組:甲組控制前門街道,乙組封鎖后院出口,丙組則負責逐層搜查。他親自帶著五名貼身護衛直撲內堂,皮靴踩過滿地藥渣時,突然抬手示意暫停――柜臺后的銅制藥臼還在微微晃動,證明主人離開不超過三分鐘。
"沈老板藏得挺深。"魏正宏用靴尖挑開地窖蓋板,潮濕的空氣混雜著當歸與硫磺的氣味撲面而來。他打了個手勢,兩名特務立刻舉著湯姆遜***下去,光束在黑暗中掃過一排排藥架。沈仲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,用袖口掩住嘴的瞬間,將一枚浸過密寫藥水的杏仁核彈進炭盆:"長官明鑒,老朽這就帶您看新到的野山參。"
當沈仲山掀開最底層藥柜時,魏正宏注意到柜板內側刻著的藥材圖譜――當歸的根莖被雕成手槍形狀,黃芪切片排列成微型地圖。老者突然轉身,銅制藥杵"哐當"砸在地上:"這是祖傳的《炮炙大法》圖譜!"趁特務們注意力分散,林默涵悄悄將灶膛里的密寫紙塞進空心竹筷,混進墻角的炊具堆里。
地窖里彌漫著蜜炙黃芪的焦香。沈仲山用竹刀將藥材切成薄片,每片厚度嚴格控制在三分:"蜜炙時火候要文武交替,就像傳遞情報的節奏。"他將切好的黃芪片在竹匾上擺成北斗七星,林默涵立刻會意――這是通知"黃芪"轉移的暗號。當蜂蜜在銅鍋里熬成琥珀色,老者突然用長柄勺在糖漿表面劃出三道波紋。"這是'三黃湯'的蜜制秘法。"沈仲山將蜜膏均勻涂在藥片上,指尖在第七片黃芪上停留片刻。林默涵湊近細看,發現那片藥材的截面被刻成微型莫爾斯電碼。他們將處理好的黃芪裝進印有"固本培元"的瓷罐,罐底內側用朱砂畫著極小的五角星――這是送往高雄碼頭的暗號。當第一批蜜炙黃芪裝進貨箱時,沈仲山突然敲擊竹匾邊緣,發出三長兩短的聲響。林默涵迅速將密寫著美臺談判情報的桑皮紙卷成藥引形狀,插進當歸捆里。地窖門外傳來特務的腳步聲,老者不慌不忙地往灶里添柴,青煙裹挾著藥香從煙囪飄出,在臺南的晨霧中織成傳遞秘密的蛛網。
中藥密寫術
清晨五點,天色微明時分,魏正宏的特務隊已經將"回春堂"翻了個底朝天。藥柜上的青花瓷罐被摔得粉碎,當歸、熟地、川芎的碎片混著玻璃碴鋪滿地面,空氣中彌漫著苦澀的藥香和硝煙的味道。沈仲山正在演示中藥密寫術的最后步驟,他將明礬水均勻噴灑在桑皮紙上,"當歸三錢"的字樣漸漸顯形:"先用海螵蛸粉末混合灶心土書寫,再以硫磺水顯影,這是明代《本草原始》記載的古法。"
林默涵被反綁在柱子上,看著沈仲山用竹刀將黃芪切成特定角度的斜片――每片藥材的傾斜度代表不同的數字。當老者切到第三十七片時,突然故意切歪:這個暗號讓林默涵心頭一緊,那是通知"白芍"暴露的信號。魏正宏的皮靴踩過滿地藥渣,銅制藥杵在他手中轉得飛快,反光在墻壁上投下毒蛇般的影子。
"說!你們的顯影劑配方是什么?"魏正宏將槍口抵住沈仲山的下巴,老者突然張口,將藏在舌下的密寫紙咽進喉嚨。林默涵想起昨夜在地窖里,沈仲山用蜜炙黃芪傳遞的情報:"顯影劑需用灶心土三錢、硫磺五分,加無根水煎煮。"這個配方此刻像烙鐵般燙著他的記憶,提醒著每個中藥人都是行走的密碼本。
海燕的重生
1953年2月18日清晨,當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照在臺南上空時,林默涵在中藥鋪的地窖里睜開眼睛。沈仲山正在用銅杵碾著藥材,藥臼發出規律的"咚咚"聲,像極了重慶時期延安電臺的發報節奏。地窖石壁上,用當歸粉末寫就的情報在硫磺水的浸潤下漸漸顯形,"海燕"兩個字在晨光中泛著淡藍色的光芒,如同新生的希望在黑暗中綻放。
林默涵用當歸粉末在《本草備要》扉頁繪制新聯絡圖,將"黃芪"李大海的碼頭倉庫編號藏在"甘草"條目下,用"蜜炙黃芪"的甜度差異標記緊急程度。他通過臺南藥材行的送貨路線,將密寫著新暗號系統的桑皮紙塞進空心當歸根莖,由"白術"陳月娥偽裝成藥商妻子取走。三日后,高雄碼頭的"黃芪"按約定在第七袋藥材中發現刻有北斗七星的銅制藥杵,確認情報網重建完成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