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人很高,身形清瘦,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,黑色的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。
他穿著啟穹學院的a級制服,袖口別著一枚銀色的浮雕袖扣。
——學術部的袖扣。
是顏辭。
顏家這一代的繼承人,學生會學術部的部長。
“你要的東西。”
謝知行的視線落在那個文件袋上。
“……”
在八歲之前,謝知行與母親一起生活在d區邊緣的一個老舊小區里。
母親在一家紡織廠上班,每天早出晚歸,日子雖然辛勞貧苦,但也能繼續過。
因為他們的房子并不在d區的中心市區,治安說不上太好,不放心的謝母還是打算每日接送孩子。
所以,每天放學后,他都會在小學的校門口多坐十幾分鐘。
一放學,小謝知行就會坐在校門口那塊被磨得光滑的石墩上,看著高年級的學生三三兩兩地勾肩搭背走出校門,看著自己的同班同學被各自的爸爸媽媽、爺爺奶奶牽著手領走。
汽車的鳴笛聲,自行車的鈴鐺聲,小販叫賣的吆喝聲,混雜在一起,構成了他童年里日復一日的等待。
母親怕他無聊,每天早上會額外塞給他幾枚硬幣,讓他買點零食吃。
但謝知行一次也沒有花過。
他把那些硬幣都攢在了一個洗干凈的餅干鐵盒里,藏在床下,想攢夠了錢,給媽媽買一條新圍巾。
那天也是一樣——
小謝知行坐在石墩上,把手揣在口袋里,指尖撥弄著那幾枚溫熱的硬幣。
他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地從高樓的縫隙里落下去,把天空染成橘紅色,又慢慢變成灰紫色。
校門口的人流從擁擠變得稀疏,最后只剩下幾個打掃衛生的清潔工。
路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,飛蛾在燈光下打著旋。
賣的叔叔推著車走了,空氣里甜膩膩的焦糖味散去了。
他的肚子開始叫了,咕嚕咕嚕的。
他很餓,口袋里的硬幣沉甸甸的,但他還是沒有拿出來。
媽媽說過,不能亂跑,要在這里等她。
天徹底黑了。
謝知行抱住自己的膝蓋,把臉埋進去,這樣好像能暖和一點。
一個腳步聲在他面前停下。
他猛地抬起頭——
但站在他面前的,不是媽媽。
是他的班主任,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女老師。
“謝知行?你怎么還在這?”
老師的聲音驚訝。
“我在等我媽媽。”他說。
班主任蹲下身,摸了摸他的額頭。
“你媽媽不是每天下班都來接你嗎?她人呢?”
謝知行搖了搖頭。
老師嘆了口氣,從包里拿出一個面包遞給他。
“先吃點東西吧,都涼了。”
他沒有接。
一個多小時后,老師報了警。
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叔叔把他帶到了派出所,給他倒了一杯很熱的水,問了他很多問題。
他都一一回答了。
那時候的謝知行還不知道這一切都意味著什么。
稍微長大了些,他才慢慢的意識到——
警察叔叔說的,媽媽暫時有事,是假的。
他的母親,徹底不見了。
而且好像永遠回不來了。
“這里面的東西,警方那邊是沒有的。”
顏辭推了推自己的眼鏡。
“你母親的尸體后來在c區被發現,卷宗錄入的當天就被撤下了,這里面的信息不多……你自己看看吧。”
謝知行沒有問,接過文件,用指尖一點一點地將封口處那根用來纏繞固定的棉線解開。
一圈,又一圈。
封面上,用黑色宋體字打印著幾個大字:c區-不知名女性尸體發現報告-歸檔。
日期,是十年前。
謝知行看著那幾個字。
不知名。
他的母親,連一個名字都沒能留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