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麗江,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濃霧籠罩。玉龍雪山的巍峨身影完全隱沒在乳白色的霧氣中,山腰的云杉林也只剩下模糊的輪廓,仿佛一幅被水浸透的水墨畫。古城的青石板路濕漉漉的,反射著微光,平日里喧鬧的四方街,此刻也只剩下零星的腳步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納西古樂。
蘇硯站在“云跡工作室”的窗前,望著窗外的濃霧,心中莫名地感到一絲不安。新項目――關于茶馬古道的沉浸式互動體驗,已經進入了關鍵的實地采風階段。團隊計劃今天就出發,前往位于雪山深處,一個名為“雪嵩村”的納西族古村落。那里是茶馬古道上一個重要的驛站,保存著較為完整的古建筑群和馬幫文化遺跡。
然而,這詭異的濃霧,讓出發的計劃蒙上了一層陰影。
“這霧,來得真不是時候。”阿哲端著一杯咖啡,走到蘇硯身邊,皺著眉頭說,“能見度這么低,山路又陡,開車進去太危險了。”
林琛也附和道:“要不,我們等明天?天氣預報說明天會放晴。”
蘇硯搖了搖頭:“不行,和村長約好了今天見面,而且,采風的時間很緊,我們耽誤不起。”
陸時衍從書房走出來,他剛剛接到一個電話。他的臉色,比窗外的濃霧還要凝重。
“怎么了?”蘇硯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樣。
陸時衍看著她:“是陳警官。他說,周,在昨天夜里,越獄了。”
“什么?!”工作室里,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。
阿哲手中的咖啡杯,差點掉在地上。
“他……他怎么會……”林琛的聲音有些發抖。
“具體情況還不清楚,”陸時衍說,“但警方已經展開了全城搜捕。陳警官提醒我們,要格外小心。”
蘇硯的臉色變得蒼白。她望向窗外的濃霧,那片白茫茫的世界,此刻在她眼中,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、吞噬一切的怪獸。
“他……他會來這里嗎?”阿哲的聲音里,充滿了恐懼。
“很有可能。”陸時衍的語氣很沉重,“他知道我們的新項目,也知道我們要去雪嵩村。他了解我們的每一步計劃。”
林琛的臉色,比紙還白。他想起了周那雙充滿怨毒的眼睛,和他瘋狂的笑聲。
“那……我們還去雪嵩村嗎?”他問。
所有人都看向蘇硯。
蘇硯沉默了。她知道,去,意味著要冒著巨大的風險。周就像一個隱藏在暗處的毒蛇,隨時可能給他們致命一擊。但是,不去,意味著他們要放棄這個項目,放棄他們一直以來的努力。
她深吸了一口氣,做出了決定。
“去。”她說,“我們不能因為一個瘋子,就放棄我們想做的事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阿哲還想說什么。
“沒有可是。”蘇硯打斷他,“我們不能一直活在他的陰影下。而且,我相信,只要我們在一起,就沒什么好怕的。”
陸時衍看著她,眼中閃過一絲贊賞。他走到她身邊,握住她的手:“好。我們去。”
阿哲和林琛看著他們,從他們的眼神中,汲取到了一絲勇氣。他們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“我們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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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發前,他們做了一些準備。
陸時衍聯系了陳警官,告知了他們的行程,并請求警方在沿途加強巡邏。他還給每個人都配備了衛星電話,以防在山區信號不好時,可以隨時保持聯系。蘇硯則仔細檢查了所有的采風設備,確保萬無一失。阿哲和林琛,則負責準備路上的干糧和應急藥品。
他們沒有開工作室的商務車,而是租了兩輛性能更好的越野車。陸時衍和蘇硯一輛,阿哲和林琛一輛。
上午十點,他們迎著濃霧,出發了。
車子駛出古城,沿著盤山公路,向玉龍雪山深處開去。霧越來越大,能見度不足十米。陸時衍打開霧燈,將車速降到最低,小心翼翼地跟在導航的指引下前行。
山路崎嶇,一邊是陡峭的山壁,一邊是深不見底的峽谷。車子在霧中穿行,像一艘迷失在大海中的孤舟。
“這鬼天氣!”阿哲在對講機里抱怨道,“什么都看不見,真讓人抓狂!”
“別說話,專心開車。”陸時衍在對講機里說。
蘇硯則一直盯著窗外,試圖從濃霧中,辨認出熟悉的路標。但她看到的,只有白茫茫的一片。
忽然,車子猛地一顛,停了下來。
“怎么了?”蘇硯問。
陸時衍下車查看,發現前面的路,被幾塊從山上滾落的巨石堵住了。
“該死!”他罵了一句。
他們只好下車,試圖搬開巨石。但巨石太大,他們四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也只挪開了其中一塊。
“這樣下去不是辦法!”林琛氣喘吁吁地說,“我們得繞路!”
陸時衍拿出地圖,發現有一條廢棄的林場小路,可以繞過這段塌方的山路。但那條路,路況更差,而且,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。
“走那條路!”蘇硯果斷地說。
他們重新上車,拐上那條林場小路。
小路狹窄而崎嶇,布滿了碎石和坑洼。車子在上面顛簸得像一艘暴風雨中的小船。濃霧中,路邊的樹木,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怪物,時不時地刮擦著車身,發出刺耳的聲音。
阿哲開著車,緊張得手心全是汗:“這路……也太嚇人了!”
“堅持住!”林琛在副駕駛上,緊緊抓住扶手。
忽然,阿哲的車,猛地一沉,停了下來。
“怎么了?”陸時衍在對講機里問。
阿哲下車一看,車輪陷進了一個被落葉掩蓋的深坑里。
“糟了!車陷住了!”阿哲在對講機里喊道。
陸時衍和蘇硯立刻下車,跑過來幫忙。
他們用石頭墊,用樹枝撬,但車子的輪胎只是空轉,濺起一片泥漿,就是出不來。
“怎么辦?”林琛焦急地問。
“我下去推!”陸時衍說。
他脫下外套,跳進泥坑,用力地推著車尾。
“大家一起推!”蘇硯喊道。
阿哲和林琛也跳了下去,三人一起,用盡全身力氣,推著車子。
“一、二、三!加油!”蘇硯喊著號子。
車子在泥漿中,一點一點地移動著。
終于,“噗”的一聲,車輪掙脫了泥坑,車子沖了上來。
四個人都累得癱坐在泥地里,渾身都是泥水,但臉上,卻露出了勝利的笑容。
“我們成功了!”阿哲興奮地喊道。
“是啊,”陸時衍笑著說,“我們總能克服困難,不是嗎?”
他們重新上車,繼續前行。
經過這次波折,他們之間的默契,似乎更好了。阿哲也不再抱怨,而是更加專注地開著車。林琛則時不時地和陸時衍、蘇硯聊幾句,氣氛比之前輕松了許多。
濃霧中,他們的車子,像一葉扁舟,在白色的海洋中,堅定地向前航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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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時分,他們終于到達了雪嵩村。
村子坐落在半山腰的一個平臺上,周圍被茂密的云杉林環繞。幾座典型的納西族“三坊一照壁”式民居,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平臺上,屋頂上覆蓋著青灰色的瓦片,炊煙裊裊升起,與山間的霧氣融為一體,宛如仙境。
村長和幾位村民,早已在村口等候。看到他們,立刻迎了上來。
“可算把你們盼來了!”村長是一位慈祥的納西族老人,他握著蘇硯的手,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說道,“這鬼天氣,可真夠嗆!”
“是啊,路上遇到了點麻煩。”蘇硯笑著說。
“先進村吧,飯菜都給你們準備好了!”村長熱情地說。
村民們幫他們把行李和設備搬進村子,安置在一間寬敞的客棧里。客棧的主人,是一位和藹的納西族阿媽,她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――臘排骨火鍋、雞豆涼粉、水性楊花,還有自釀的青梅酒。
“來,歡迎你們來到雪嵩村!”村長舉杯,“希望你們在這里,能采到好風,寫出好故事!”
“謝謝村長!”蘇硯也舉杯,“我們一定會的!”
四只酒杯在空中輕輕碰了一下,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窗外,濃霧依舊。但客棧里,卻充滿了溫暖和歡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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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飯后,他們圍坐在客棧的火塘邊,商量接下來的計劃。
“明天一早,我們先去村里的老驛站看看,”蘇硯說,“那里是茶馬古道上最重要的遺跡,也是我們這次采風的重點。”
“好。”陸時衍點頭,“我和阿哲負責拍攝,林琛負責記錄,蘇硯你負責和村長溝通,了解相關的歷史和故事。”
“沒問題。”阿哲和林琛都表示同意。
“另外,”陸時衍的表情,變得嚴肅起來,“我們不能掉以輕心。周很可能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行蹤。在這里,我們人生地不熟,更要提高警惕。”
“嗯。”蘇硯點頭,“大家晚上不要單獨行動,手機保持暢通。”
他們又商量了一些細節,便各自回房休息。
蘇硯和陸時衍住在一間房。房間里,有一扇小小的窗戶,正對著村子的后山。蘇硯站在窗前,望著窗外的濃霧,心中依舊有些不安。
“還在擔心周?”陸時衍走到她身邊,從后面抱住她。
“嗯。”蘇硯靠在他懷里,“我總覺得,他就在附近,默默地注視著我們。”
“別怕。”陸時衍輕聲說,“我會保護你的。”
蘇硯轉過身,抱住他:“陸時衍,你說,我們真的能擺脫他嗎?”
陸時衍看著她,眼神堅定:“能。只要我們在一起,就一定能。”
蘇硯看著他,心中的不安,似乎減輕了一些。她點了點頭: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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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,他們便前往村里的老驛站。
老驛站位于村子的中心,是一座已經有些破敗的木質建筑。驛站的門楣上,掛著一塊匾額,上面寫著“雪嵩驛站”四個字,字跡已經有些模糊。驛站的院子里,長滿了雜草,幾塊拴馬石,散落在角落里,上面布滿了歲月的痕跡。
村長陪著他們,一邊參觀,一邊講述著這里曾經的故事。
“這里,曾經是茶馬古道上最熱鬧的地方,”村長指著院子說,“每天都有上百匹馬幫在這里歇腳,馬鈴聲、吆喝聲,響成一片。”
他走到一塊拴馬石前,撫摸著上面的凹痕:“你看,這些凹痕,都是當年馬幫的馬,用蹄子踢的。”
阿哲立刻舉起相機,拍下了這塊拴馬石。
“后來,公路修通了,馬幫漸漸消失了,驛站也就荒廢了。”村長嘆了口氣,“現在,只剩下這些老房子,還在訴說著當年的故事。”
蘇硯聽著村長的講述,仿佛看到了當年馬幫絡繹不絕的景象。她對這個項目,更加充滿了信心。
他們在驛站里,拍攝了很多素材,也記錄了很多故事。中午,就在驛站里,吃了村長帶來的干糧。
下午,他們又去了村子周圍的古道遺址。那是一條蜿蜒在山林間的石板路,路面上,布滿了馬蹄踩踏過的痕跡。他們沿著古道,走了一段,感受著當年馬幫的艱辛。
“這里真美。”阿哲看著周圍的景色,感嘆道,“要是沒有周這個瘋子,我們一定能在這里,度過一段非常愉快的時光。”
“別想他了。”林琛說,“我們現在,不是很好嗎?”
阿哲笑了笑:“也是。”
他們繼續往前走,拍攝著沿途的風景。
忽然,蘇硯停下了腳步。
“怎么了?”陸時衍問。
蘇硯指著前面的一塊石頭:“你們看,那是什么?”
他們走過去,看到石頭上,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。那是一個圓圈,里面畫著一個箭頭,指向雪山的方向。
“這是什么?”林琛問。
“不知道。”村長搖了搖頭,“我在這里住了幾十年,從沒見過這個符號。”
陸時衍的臉色,變得凝重起來:“這是周的標記。”
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。
“他……他來過這里?”阿哲的聲音,有些發抖。
陸時衍點了點頭:“看來是的。”
蘇硯的心,猛地一沉。她望著遠處的雪山,那座在濃霧中若隱若現的雪山,此刻,在她眼中,仿佛變成了一頭巨大的、蟄伏的野獸。
“他想干什么?”林琛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