飛機降落在麗江的三義機場時,已是傍晚。夕陽的余暉透過舷窗,將機艙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。陸時衍轉頭看向窗外,玉龍雪山的輪廓在暮色中愈發清晰,山頂的積雪反射著最后的光芒,像一頂璀璨的王冠。他緊繃了數日的神經,在這一刻終于有了一絲松動。
“陸哥,我們……真的能贏嗎?”林琛的聲音從旁邊傳來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陸時衍收回目光,看向他。幾天的奔波與驚嚇,讓這位一向意氣風發的合伙人顯得憔悴而疲憊,眼下的青黑和緊鎖的眉頭,無不訴說著他內心的恐懼。
“會的。”陸時衍的聲音不大,卻異常堅定,“因為我們回家了。”
林琛看著他,從他平靜的眼神中汲取到了一絲力量,勉強點了點頭。
走出機場,清冽的山風撲面而來,帶著草木的清香和雪水的濕潤,瞬間洗去了旅途的疲憊與城市的污濁。阿哲舉著個寫著“歡迎回家”的滑稽牌子,正踮著腳在人群中張望。看到他們,立刻興奮地揮舞起來。
“陸哥!嫂子讓我來接你們!”阿哲沖過來,接過陸時衍手中的行李箱,又有些拘謹地對林琛點了點頭,“林哥。”
“麻煩你了。”林琛有些不自然地說。
“跟我客氣啥!”阿哲拍了拍他的肩,試圖活躍氣氛,“走,嫂子在家做了好多好吃的,就等你們了!”
蘇硯站在民宿的院子里,聽到車聲,立刻從屋里迎了出來。看到陸時衍的瞬間,她眼中的擔憂與思念再也藏不住,快步走上前,撲進他的懷里。
“你回來了。”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口,聲音悶悶的。
“我回來了。”陸時衍緊緊抱住她,貪婪地呼吸著她發間熟悉的馨香,仿佛要將這幾日的驚心動魄都從身體里擠壓出去。
阿哲和林琛識趣地放慢腳步,跟在后面。
“陸哥他……”林琛看著前面相擁的兩人,輕聲問阿哲。
“嫂子這幾天也挺擔心的,”阿哲嘆了口氣,“不過陸哥回來了就好,嫂子說,只要我們在一起,就沒什么好怕的。”
林琛看著蘇硯在陸時衍懷里展露的、那種全然放松和安心的笑容,心中那塊沉重的石頭,似乎也輕了一些。
晚飯很豐盛,都是蘇硯親手做的家常菜。紅燒排骨、清炒時蔬、番茄蛋湯,還有一鍋熱氣騰騰的菌子雞火鍋,香氣彌漫了整個屋子。
“林琛,別客氣,就當是自己家。”蘇硯給林琛盛了一碗湯,柔聲說。
“謝謝蘇小姐。”林琛受寵若驚。
“叫嫂子!”阿哲嚷嚷道,“既然來了這里,你就是我們的家人!”
林琛愣了一下,隨即眼眶有些發熱。他端起酒杯:“陸時衍,蘇小姐……不,嫂子,謝謝你們。也……對不起,連累了你們。”
“別說這種話。”陸時衍與他碰杯,“你的事,就是我的事。而且,我相信你。”
蘇硯也舉杯:“歡迎你,林琛。在這里,沒人能傷害你。”
四只酒杯在空中輕輕碰了一下,發出清脆的聲響。窗外,月光如水,靜靜地流淌在梨樹的枝頭,團團和小團子在樹下追逐著月光的影子,發出歡快的叫聲。
那一刻,林琛覺得,自己或許真的找到了一個可以稱之為“家”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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飯后,蘇硯泡了壺普洱茶,四人坐在客廳里,商量接下來的對策。
陸時衍將那份股權轉讓協議,以及在醫院見到周的事,詳細地說了一遍。
聽完,蘇硯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:“你是說,周還活著?而且,他把目標對準了林琛?”
“嗯。”陸時衍點頭,“那份協議是偽造的,但足以成為指控林琛商業欺詐的證據。周是想用林琛來打擊我。”
“太卑鄙了!”阿哲一拳砸在茶幾上,“他不敢正面跟我們斗,只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!”
林琛的臉色白了白:“都怪我……如果當初我不貪心,沒有去見那些所謂的‘投資人’,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……”
“這不是你的錯。”蘇硯握住他的手,“是他們設下的圈套,你只是不小心踩了進去。現在,我們要做的是,想辦法把腳拔出來。”
“怎么拔?”林琛看著她,“周躲在暗處,我們連他在哪里都不知道。”
“不,我們知道。”陸時衍忽然說。
三人都看向他。
“他在等一個機會。”陸時衍的眼神變得銳利,“一個可以一擊致命的機會。他不會滿足于僅僅用一份偽造的協議來誣陷林琛,他想要的,是徹底摧毀我們。所以,他一定會現身。”
“那我們……”蘇硯問。
“我們等。”陸時衍說,“等他按捺不住,自己跳出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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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的日子,表面上恢復了平靜。
陸時衍依舊每天去他的小辦公室,處理一些遠程的法律咨詢。蘇硯則全身心投入到“云跡工作室”的新項目中,一款關于納西族古村落保護的vr應用。阿哲帶著林琛,走遍了麗江周邊的山山水水,用鏡頭記錄下那些不為人知的美景。林琛在阿哲的感染下,也漸漸放下了心中的恐懼,開始學著享受這份寧靜。
然而,暗流從未停止涌動。
一天下午,蘇硯正在工作室里調試程序,忽然收到一封匿名郵件。郵件里只有一個視頻文件。
她猶豫了一下,點開了視頻。
視頻的畫面,是林琛。他坐在一間陌生的房間里,臉色蒼白,眼神中充滿了恐懼。他的身后,站著一個戴著面具的人,看不清臉。
“陸時衍,蘇硯,你們好啊。”面具人開口了,聲音經過了電子變聲器的處理,聽起來冰冷而詭異,“我們又見面了。”
蘇硯的心跳驟然加速。
“林琛先生似乎不太適應新環境,”面具人繼續說,“他好像很想念你們。所以,我決定,邀請你們來參加一個……私人派對。地點,我會再通知你們。記住,只能你們兩個人來。如果我發現有警察,或者任何其他多余的人,林琛先生的安全,我可就不能保證了。”
視頻到這里,戛然而止。
蘇硯握著鼠標的手,微微發抖。她立刻給陸時衍打電話。
“陸時衍,出事了!”她將視頻的內容告訴了他。
陸時衍聽完,沉默了片刻:“別怕。把視頻發給我。我馬上回來。”
他回到家時,蘇硯正坐在客廳里,臉色蒼白。
“你看。”她將手機遞給他。
陸時衍看完視頻,眼神變得異常冰冷:“是周。”
“肯定是他!”蘇硯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哭腔,“他把林琛抓走了!”
“不,”陸時衍卻搖了搖頭,“林琛沒被抓走。”
蘇硯愣住了:“什么?”
陸時衍指著視頻的右下角:“你看這里。”
蘇硯湊過去,看到視頻的右下角,有一個模糊的倒影。倒影里,除了林琛和面具人,還有一個書架。書架上,擺著幾本她熟悉的書――那是陸時衍的藏書,就在他們家的客廳里。
“這……”蘇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。
“視頻是假的。”陸時衍說,“是用ai換臉技術合成的。周想騙我們過去,所以偽造了這個視頻。”
蘇硯松了口氣,但隨即又緊張起來:“那他為什么要這么做?”
“因為他急了。”陸時衍冷笑,“他以為那份協議能讓我們自亂陣腳,沒想到我們根本不為所動。所以,他想用林琛來威脅我們,逼我們現身。”
“那我們現在怎么辦?”蘇硯問。
陸時衍看著窗外的玉龍雪山,眼神堅定:“將計就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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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開始布置陷阱。
陸時衍讓林琛暫時搬去和阿哲同住,遠離他們的民宿。然后,他在家里安裝了多個隱藏攝像頭,將客廳、書房、甚至院子的每一個角落,都納入了監控范圍。
“周想玩,我們就陪他玩個大的。”陸時衍對蘇硯說,“我要讓他知道,這里,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。”
蘇硯看著他,眼中充滿了信任:“好。”
他們故意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了幾張照片,照片里,陸時衍和蘇硯在院子里喝茶,神情悠閑,仿佛完全不知道危險正在逼近。他們還故意在對話中,提到了“最近很安全,周肯定不敢來麗江”之類的話,確保隱藏在暗處的周能夠聽到。
幾天后,他們等到了周的“邀請函”。
那是一張印著金色花紋的請柬,用箭射在了他們家的門上。請柬上寫著:
“陸時衍,蘇硯,明晚八點,黑龍潭公園,不見不散。――周”
陸時衍拿著請柬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終于忍不住了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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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龍潭公園,是麗江古城北端的一座古老公園。公園內,潭水清澈,傳說有黑龍潛伏其中,故而得名。潭邊古木參天,亭臺樓閣錯落有致,夜晚時分,月光灑在潭面上,波光粼粼,宛如仙境。
明晚八點,陸時衍和蘇硯,準時出現在了黑龍潭公園。
公園里空無一人,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,和遠處隱約傳來的納西古樂聲。月光下,潭水泛著幽幽的光,像一只巨大的眼睛,注視著他們。
“周,我們來了!”陸時衍對著空曠的公園喊道,“出來吧!”
沒有人回答他。
忽然,公園的路燈,一盞接一盞地熄滅了。最后,整個公園,陷入了一片黑暗。
只有月光,依舊冷冷地照著。
“陸時衍,蘇硯,你們很勇敢。”周的聲音,從四面八方傳來,帶著一絲回音,讓人分不清方向,“但勇敢,是要付出代價的。”
“周,你這個懦夫!”蘇硯喊道,“有本事出來,面對面跟我們說!”
“如你所愿。”
一個身影,從一棵巨大的古樹后,緩緩走了出來。
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,戴著一頂鴨舌帽,臉上戴著一張白色的面具,只露出一雙眼睛。那雙眼睛,在月光下,閃爍著瘋狂而怨毒的光芒。
“周!”陸時衍盯著他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我想干什么?”周笑了,笑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耳,“我想讓你們,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!就像我父親一樣!”
“你父親是罪有應得!”蘇硯說。
“閉嘴!”周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,“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,有什么資格評判我父親?他只是想保護自己,保護我!是你們,是你們毀了他!”
“他毀了自己!”陸時衍說,“也毀了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