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那張一向深沉鐵青的臉上,難得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冷笑。
隨后崔卓華端起茶杯,輕輕吹開浮沫。
目光仿佛穿透墻壁,看到了那被金錢欲望攪動起來的尋經者內部。
“很好。”
他一邊聽著匯報,一邊微微點頭。
“水,已經開始渾了……”
……
兩個月的光景,在岷埠濕熱的空氣里一晃而過。
這兩個月里,瞿祥完全沉浸在了他的“投資藝術”之中。
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帶領“敢死隊”,在起伏不定的股海浪濤里沖鋒陷陣的歲月。
幾番精準的短線運作,低吸高拋。
他手中的資金竟又滾出了接近三成的利潤!
得了分紅的各堂徒眾們喜笑顏開,走在岷埠的街巷里,腰桿都比往日挺直了幾分。
在崔卓華和林仲虎手下人有意無意的攛掇下,更多的人將積蓄甚至棺材本都掏了出來,爭相投入這只會下金蛋的“瞿祥寶盆”。
貪婪如同疫病般蔓延。
有嫌自己賺得沒有鄰堂兄弟多的,紅了眼,竟不惜找泰西諸國商人借那九出十三歸的印子錢,也要追加注碼。
更有幾位“膽識過人”的香主,偷偷挪用了堂口儲備的公帑,甚至將庫存里留作儲備的凈石也暗中出售。
換得的銀錢,一股腦地全押在了瞿祥身上。
雪球越滾越大。
到最后,匯聚到瞿祥手中,由他全權調配的銀錢數額,已達到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――
近二十萬兩白銀!
望著賬冊上那串沉甸甸的數字,瞿祥眼眶微濕。
他對著前來送款或打聽消息的徒眾們,難得地露出了激動之色:“十幾年了……
我瞿某人,終于又能打這么富裕的仗了!
謝謝,謝謝諸位抬愛!”
一股久違的豪情在他胸中激蕩。
他摩拳擦掌,準備全身心撲到股票上。
誓要借這二十萬兩白銀的磅礴之力,撬動和蘭、以西巴尼亞、佛郎機等泰西諸國在南洋的金融大盤。
重振昔日“敢死隊長”的威名,為尋經者開辟一條前所未有的金源大道!
然而,命運的戲弄往往就在最高潮時降臨。
就在瞿祥雄心萬丈,選定了幾支看似極具潛力的新股,準備調集巨資進行抄底運作的當天上午。
被他派去戌字堂庫房提取現銀的幾名徒眾,連滾帶爬地跑了回來。
他們的模樣狼狽不堪,臉上早已沒了血色,嘴唇哆嗦著,如同剛從那陰森恐怖的五行疫病房里逃出來。
為首一人,更是雙腿發軟,幾乎是撲倒在瞿祥面前,牙齒磕碰得咯咯作響。
“瞿……瞿伯……不好了!出……出大事了!”
徒眾的聲音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,嘶啞而驚惶。
瞿祥正對著一本《票券概覽》勾畫著他的金融進擊路線。
聞聲不悅地皺眉:“慌什么?天塌下來了?”
“比……比天塌了還可怕!”
那徒眾猛地抬起頭,眼中滿是絕望的驚駭。
“銀……銀子!庫房里的銀子……沒了!”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