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知涯猛然驚醒,額上沁出一層冷汗。
窗外天光已大亮,竟已是次日未時。
夢境的碎片迅速消散,只留下一種沉甸甸的不安。
他晃了晃頭,驅散殘存的睡意。
府內靜悄悄的。
隨從告知,鐘露慈一早就帶著那架好不容易從外商手中購得的顯微鏡,去了碧波殿。
張靜l入主那棟豪華別墅后,并未只顧享受。
她深知自己既是掌控岷埠地下力量的頭領,也是處于生命倒計時的五行疫病人。
便在殿內騰出幾間通風透光的偏房,專門辟為鐘露慈研究“微蟲”療法的場所。
李知涯本想也過去看看,又怕打擾她們的研究。
一個人待著實在無趣,便想起了舊友――
阿蘭。
這位昔日圣地亞哥堡的同舍獄友,體壯如牛,樂善好施,在他奪取岷埠時提供了關鍵的武器支援。
從南洋兵馬司取代西巴尼亞總督府至今,諸事繁雜,竟還沒好好謝過他。
阿蘭的商鋪離衙署不遠。
李知涯只帶了兩名隨從,信步走去。
剛到店門口,便覺氣氛不對。
伙計們都在忙碌地收拾行裝,打包貨箱。
只有一個學徒模樣的少年站在門口,心不在焉地招攬著并不存在的客人。
“這是要搬家?”
李知涯跨入門檻,疑惑地問道。
阿蘭洪亮的聲音立刻從里間傳來:“李把總!什么風把你吹來了?”
只見他掀簾而出,依舊是那副不修邊幅的豪邁樣子,絡腮胡子上還沾著點木箱的碎屑。
“我正打算去香料群島一趟,進點貨。”阿蘭拍了拍手上的灰,解釋道。
“香料群島?”李知涯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“就在呂宋南邊,”阿蘭比劃著,“爪哇、渤泥那邊,個把月航程就能回來。”
“既然航程不過個把月,等那邊的貨船運過來不就是了,何必親自跑一趟?”李知涯不解。
“嘿!”阿蘭一拍大腿,“自己跑一趟,可比從那幫倒霉奸商手里拿貨劃算多了!
你是不知道,有些品類的香料,出了產地――
哪怕就到隔壁村子,價格都能翻兩倍!
送到我們岷埠,就是十倍利!
要是再等他們轉運回歐羅巴,七八十倍都不止了!”
李知涯咋舌:“看來還真是暴利……”
“那當然!不然你以為那些泰西人千里迢迢跑來干嘛?做慈善嗎?”阿蘭笑道。
見一直站著說話,便拉著李知涯往里走,“進來坐,進來坐,喝杯茶。”
兩人走進那間李知涯熟悉的、充滿單身貴族氣息的居室。
阿蘭手腳麻利地沏上兩杯茶,坐下來繼續道:“你剛才問我,為什么不做跨洋生意,直接把貨運回母國賺得最多?
道理簡單,風險太大!
海上風浪、海盜、貨損……
一不小心船沉了,就血本無歸,哭都來不及。
相反,風險最小的買賣,就是從大商人手里拿貨,零售出去,賺點‘水錢’,利潤薄得像張紙。”
他呷了口茶,眼睛發亮:“所以嘛,我中和一下。做中短程貿易,同時……投資股票。”
“股票?”李知涯愕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