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長樂聲音尖利中帶著惶懼:“壞脫哉!壞脫哉!”
暖閣內,炭盆燒得正旺,柳未央慵懶地倚在窗邊的榻上,指尖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紫銅手爐上的鎏金纏枝蓮紋。
聞得此,她秀眉微微一蹙,聲音里含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:“啥事體?慌里慌張,像啥個樣子。”
她語調平穩,像冬日結冰的湖面,不起波瀾,卻自有一股寒意。
柳長樂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到近前。
也顧不得禮儀,一把撐在榻邊的小幾上,震得茶碗叮當響。
他竭力壓低聲音,但那聲音像是從喉嚨眼里擠出來,帶著明顯的哭腔:“一直搭伲聯絡格‘真陽執事’,出事體哉!”
柳未央撥弄著手爐格手指猛地一停,“霍”地坐直了身子。
那雙總是含了春水格眸子里,霎時間結了一層薄冰:“真陽子?講清爽!”
柳長樂被姐姐陡然轉變的氣勢駭得一縮。
咽了口唾沫,才顫聲道:“早浪向我去明時坊尋真陽道長,想拿事體格細節再推敲推敲。
結果去仔就看見俚住場化格門撥拆下來拍勒地浪,房間里向一塌糊涂,一塌刮子亂煞哉,人也弗見脫哉!”
柳未央面色沉靜,追問道:“值銅鈿物事阿曾少脫?”
“啥場化還會有啥值銅鈿物事剩下來?”柳長樂激動地比劃著:“連得只熏香爐子也弗見脫哉!怕勿是心里向嚇煞快,收作細軟跑路哉!”
柳未央輕輕搖了搖頭,指尖在暖爐上敲了敲:“弗對。若真是跑路,自家收作物事,何苦拿房間里弄得實梗一團糟?我估摸哩,是遭仔賊骨頭哉。”
“遭仔賊哉?”柳長樂一愣,顯然沒轉過彎來。
“喏。賊骨頭也要過年格呀。”
柳未央語氣平淡,好像在講一樁再平常不過的事情。
柳長樂更加急了,額上冒出細汗:“遭個賊,哪亨連人也一道遭沒脫哉?”
柳未央眼中閃過一絲精光。
聲音里只剩下純粹理性的冰冷,聽不出一點為之可憐的同情:“要么是俚當時撥吵醒哉,搭賊骨頭搏斗。
亂哄哄里向……遭遇仔弗測哉。
賊骨頭怕東窗事發,就拿俚格尸身處理脫哉。
至于金銀細軟……
葛末還能有剩下來格么?”
要么是他當時恰好被響動吵醒,與賊人搏斗,混亂之中遭遇了不測。
賊人見鬧出了人命,害怕東窗事發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將他的尸身拖去處理了。
至于屋里的金銀細軟自然歸了賊人,那還能有剩的嗎?
柳長樂聽到這個分析,心里稍定一些,癱軟般在小幾旁的繡墩上坐下,用袖子擦了擦汗。
可這口氣還沒松到底,他又想起更要命的事,臉色再次垮了下來:“沒脫真陽執事,伲啥場化去搞新格彼岸香粉?伲手頭浪格已經弗多哉。”
沒了真陽執事,咱們如何能搞到新的彼岸香粉?咱們手頭存的,可是不多了啊!
柳未央乜了他一眼,語氣里帶著幾分譏諷:“還當真指望靠格個物事過一輩子?
何況京師弗比地方,格搭格人啥個新鮮物事b見過?
非要再用格種香粉,搞弗好還要適得其反。”
你還真指望一輩子靠那東西過日子?
那是不得已時,用來撬開縫隙的敲門磚,豈是能倚為長城的?
何況,這里是京師,天子腳下,藏龍臥虎,不比江陵那種地方。
這里的人,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沒見過?
非要在這種地方,依賴那等來路不明的香粉,一個不慎,搞不好還會畫虎不成反類犬,適得其反!
“勿用彼岸香啊?”
柳長樂瞪大了眼睛,憂心忡忡地看著姐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