惠王談及近況。
酒意混雜著委屈,他竟真的紅了眼眶。
將娶了柳未央這位“名媛”后的種種憋悶,以及如今夫妻形同陌路的境況,斷斷續續地傾訴出來。
泰衡帝靜靜聽著,適時寬慰道:“皇叔何必過于計較出身?
我朝仁孝文皇后亦非高門。
神宗、光宗皇帝生母更是宮女出身。
只要王妃如今能安分守己,一心侍奉皇叔,便是佳偶。”
朱仲權卻搖頭,語氣苦澀:“陛下不知……
那些傳,未必是空穴來風。
如今臣與她,早已是同床異夢。
若非顧及宗室體面,無有實證……”
他話未說盡,但意思明了,這婚姻已是名存實亡。
泰衡帝眸光微閃,轉而笑道:“既如此,皇叔更不必為此煩憂。
大丈夫何患無妻?
若為子嗣計……
這紫禁城內宮娥數千,皇叔若有入眼的,只管與朕說一聲便是,朕為你做主。
何必困守于一隅?”
朱仲權只是沉默地搖了搖頭,舉起酒杯一飲而盡,顯然不愿再談。
泰衡帝見狀,便轉換話題,問起他進貢的那些異獸狩獵經過。
提及弓馬狩獵,朱仲權果然重新振作,眼中有了神采,將其中門道娓娓道來。
暖閣一角,始終靜立如松的天官丹華散人,默默觀察著惠王的行舉止。
見他性情坦率,不似奸猾之輩。
天官眼中才掠過一絲放心之色,微微頷首。
與此同時,仁壽宮內卻是另一番景象。
惠王妃柳未央身著王妃禮制服飾,卻難掩其麗姿容。
她身量高挑,體態豐腴合度,冰肌玉骨,芳馨滿體。
尤其那雙總是含笑的眸子,顧盼生輝,叫人一見便心生好感。
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,不過片刻功夫,便將太后并幾位在場的妃嬪哄得眉開眼笑,殿內其樂融融。
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買賬。
有個寧妃素來得寵,又自恃出身高貴。
見柳未央如此得太后歡心,心中不忿。
便假意笑道:“早聽聞王妃昔年在蘇州,一曲昆腔曾引得萬人空巷,連惠王殿下都為之傾倒。
今日佳節,不知我等可有耳福,能請王妃亮一嗓子,也讓我們開開眼界?”
此一出,殿內笑聲雖未絕,卻已帶了幾分不自然。
誰聽不出寧妃這是在暗諷柳未央的戲子出身?
太后眉頭微蹙,正欲出轉圜。
不料柳未央神色如常,不見半分慍怒。
只嫣然一笑:“寧妃娘娘有命,未央豈敢推辭?
只是技藝生疏,恐污了諸位鳳耳。
既如此,便獻丑一段《玉簪記?琴挑》吧。”
她略清喉,曼聲唱道:“長清短清,哪管人離恨?云心水心,有甚閑愁悶……”
嗓音清越婉轉,情致纏綿。
雖未著戲服,未配絲竹,但那眉眼間的風情,身段里的韻味,已將這閨中幽怨、才子佳人的繾綣演繹得淋漓盡致。
一曲終了,滿堂寂靜,旋即爆發出真心實意的喝彩。
寧妃臉色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,訕訕然。
太后更是拉著柳未央的手,嘆道:“好!唱得好!
如今這世道,好的梨園子弟,那也是受人追捧,收入不菲的體面行當,不比從前了。
只要守得住本分,有何不可?”
寧妃在一旁猶自不甘,低聲嘀咕了一句:“是啊,如今是‘笑貧不笑娼’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