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來……眼前這個自稱藥材販子的高向岳,竟然就是一直以來神龍見首不見尾、尋經者當今的最高統領!
而王家寅、玄虛和尚等人臉上的驚愕之色,竟比李知涯還要濃上幾分。
他們顯然也沒料到李知涯會和高向岳一同出現。
“李兄弟?”王家寅率先回過神,目光在兩人之間驚疑不定地掃視,“你……你怎么會和掌經世尊在一塊兒?”
李知涯喉嚨有些發干。
他原本還以為是王家寅他們設法聯系上了掌經,再由掌經出面撈自己出來。
看來,這最后一點僥幸也被現實無情推翻。
“說來話長。”李知涯聲音沙啞,勉強笑了笑,“而且……好多地方,我自己也不太明白。”
這時,耿異、常寧子和曾全維幾人擠了過來。
耿異一把扶住李知涯的胳膊,眉頭擰成了疙瘩:“李兄!你這一個多月究竟干嘛去了?怎么瘦脫了形?跟個鬼似的!”
常寧子也湊近了,壓低聲音,帶著點男人間心照不宣的調侃:“我們還以為你耐不住寂寞,跑去‘俺這里死’城區,被哪個番婆子吸干了呢!”
李知涯露出苦笑:“離那兒倒是不遠。”
高向岳與玄虛、王家寅、吳振湘等幾位核心人物簡單互行了尋經者內部的禮節。
他顯然不打算在街面上多談,目光掃過眾人,聲音平穩卻自帶威嚴:“事已至此,不必站在這里引人注目。還是先吃飯吧。”
王家寅立刻躬身:“接風宴早已備好,就等世尊您入席了。”
這話可算說到了李知涯的心坎里。
他胃里餓得幾乎要抽搐,圣地亞哥堡那點可憐的牢飯和最后幾天的徹底斷食,早已將他的饑餓感熬煉到了極限。
宴席設在一處寬敞的院落內,顯然是尋經者新置辦的產業。
菜肴算得上豐盛,雞鴨魚肉俱全,彌漫著誘人的香氣。
李知涯餓得眼冒綠光。
但殘存的理智和身體的本能警告他,餓得太久的人暴飲暴食無異于自殺。
他強壓下撲上去的沖動,強迫自己只挑些清粥小菜、燉得爛熟的肉糜,小口小口地、細嚼慢咽。
胃部因突然接納食物而發出細微的、近乎疼痛的痙攣,但這疼痛里卻透著一股活過來的踏實感。
而這份克制,反而讓他因虛弱而有些恍惚的精神得以集中,能夠一字不落地聽完席間的交談。
幾輪必要的敬酒過后。
吳振湘率先開口,語氣帶著關切:“掌經此番南下岷埠,是只身一人前來?”
高向岳放下酒杯,搖了搖頭:“廠衛緝拿正緊,我一人如何來得了這萬里之外的岷埠?另有子、辰、戌三堂堂主,及各堂護鼎香主,以及四位三燈閣老,與我一同前來。外加忠心徒眾,約兩百人。”
他聲音沉了沉,透出一股難以掩飾的沉重:“這……已是我尋經者從廠衛和官府的全力緝捕之下,能逃出來的所有人員家底了。”
玄虛和尚聞,長嘆一聲,捻動佛珠:“阿彌陀佛。
想不到我教經營十數年,南北呼應,聲勢一度無兩。
到頭來,反倒經營回去了。
原先南北十二個堂口,如今只剩下申子辰、寅午戌六個堂口殘存。”
高向岳神色不變,只是眼神銳利了些許:“大師不必過于憂慮。
塞翁失馬,焉知非福。
如今在這岷埠,天高皇帝遠,西夷番鬼各自為政。
正是我輩蟄伏發展、重聚力量的絕佳契機。”
王家寅身體微微前傾,問道:“屬下斗膽,掌經是如何決斷,率領剩余弟兄南下南洋的呢?”
高向岳捋了捋長髯,目光似乎投向遙遠的過去:“說來話長。我得知松江府黃浦江碼頭之事后……”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