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戰持續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。
和蘭軍本就人少,又挨了幾輪炮擊和排銃,再被敵人近身圍攻,很快死傷慘重。
還能站著的人越來越少。
最終,在那個被炮震得灰頭土臉的軍官帶領下,殘存的四十來個和蘭士兵扔下了武器,舉手投降。
戰斗結束。
佛郎機水手們在鐘露慈、池淥瑤等少數女子協助下,開始給傷員療傷,哀嚎聲四起。
張靜l、小文、小能三個半大孩子也穿梭在傷員中,遞水遞布,小臉煞白卻強忍著。
好胳膊好腿的則負責看住那些投降的和蘭兵和早已蹲好的二鬼子們。
李知涯左臂被一枚流彈擦過,豁開一道口子,鮮血直流。
鐘露慈趕緊過來,用干凈的布條和清水幫他清洗包扎,最后用繃帶吊在脖子上。
“李叔,你太沖動了。”鐘露慈低聲埋怨,手卻很輕柔。
“不沖一下,現在蹲著的就是我們了。”李知涯咧咧嘴,傷口疼得他吸了口涼氣。
他拄著一桿不知誰遺落的長火銃當拐杖,在耿異、曾全維等人的簇擁下,一瘸一拐地挪到那個滿臉煙灰、軍服破損的和蘭軍官面前。
接著招了招手,那個胖胖的、小眼睛的二鬼子翻譯連滾爬爬地過來,點頭哈腰。
“跟他說,”李知涯用下巴指了指那垂頭喪氣的軍官,“看見我們有炮,還敢動手搶?你他媽實心瘋了?腦子讓驢踢了?”
翻譯趕緊叭叭叭地轉述過去。
那和蘭軍官聽完,無奈地攤攤手,嘰里咕嚕回了一長串,神情沮喪。
李知涯瞇起眼,盯著那胖翻譯:“他剛才那話里,‘他媽的’這三個字,你翻譯過去了沒有?”
胖翻譯一愣,額頭冒汗:“呃……這個……大人,這……語氣詞,不太好譯……”
“那就是沒譯?”李知涯聲音冷了一度。
“譯、譯了!譯了!小的用和蘭話里最臟的詞譯的!”胖翻譯趕緊保證。
“算了。”
李知涯懶得計較這個。
他打量著這個油滑的胖子,無端地心生厭惡。
“你,為什么要當漢奸,幫著紅毛鬼欺壓自己同胞?助紂為虐?”
胖翻譯一聽,連忙辯解,腰彎得更低了:“大人明鑒!大人誤會了!小的不是明國人啊!”
“不是明人?”李知涯挑眉,“那為什么官話講得這么標準?”
“回大人話,”胖翻譯賠著笑,“小人過去常到大明沿海做點小買賣,接觸的明國商人百姓多了,所以會講官話。其實……小人是日本人。”
“日本人?”李知涯眉頭蹙起,上下打量著對方。
旋即,眉頭又舒展開,臉上甚至露出一絲談笑般的神色,仿佛只是要吩咐一件小事。
他轉過頭,喊過坐在棚屋旁兩名正在擦拭刀上血跡、膀大腰圓的尋經者徒眾――
聽說他們成為尋經者以前是屠戶出身。
“勞煩你們二位,”李知涯用努嘴指了指那胖翻譯,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晚上加個菜,“把他皮剝一下。”
這話像一塊冰砸進沸水里,瞬間讓周遭安靜了下來。
那胖翻譯臉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,綠豆小眼瞪得溜圓,仿佛沒聽懂,又仿佛聽得太懂了。
下一秒,他猛地癱軟在地,褲襠處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的濕痕,騷臭味彌漫開來。
他像一攤爛泥般磕頭如搗蒜,聲音凄厲變形:“大人饒命!大人饒命啊!
小人就是條搖尾乞憐的狗!小人有用!小人能翻譯!能帶路!
求大人饒小人一條狗命啊!剝皮……
剝皮使不得啊大人!”
而那兩個被點名的尋經者徒眾更是直接傻了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