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白視界中,只見那黑黢黢的樹洞里,透出一雙驚恐、疲憊、布滿血絲的眼睛!
起初,李知涯甚至沒聽出是誰的聲音。
直到那精瘦得幾乎脫了形的身影,像受驚的小獸,艱難地從樹洞里一點點挪出來。
她踉蹌了一下,隨即像用盡了所有力氣,猛地撲向李知涯,死死抱住他的腰,把臉埋在他冰冷的衣襟里,壓抑地、劇烈地啜泣起來。
是張靜l!
“叫你不要擅自行動……”李知涯本欲多責備幾句。
可話到嘴邊,看著懷中這瘦小身軀的劇烈顫抖,再想想一路過來的景象,心口像被狠狠攥了一下,責備的話瞬間消散。
他深吸一口氣,盡量讓聲音顯得平靜:“就剩你一個了?”
張靜l抬起頭,臉上臟污不堪,淚水和泥土混在一起。
她放開手,胡亂抹了把眼睛,聲音哽咽:“昨天夜里……
在山里露營,被……
被巡邏的帶著狗追散了……
我只看見小文和小能……
跑到一個山頭旁邊……”
她指向一個方向,“被……被突然冒出的幾個……
號服不一樣的人……捉了……
其他弟兄……
就不知道去向了……”
李知涯心中一凜,飛快地心算了一下這一路看到的尸體數目。
加上小文、小能……
他盡量用平靜到近乎冷酷的聲音說:“那估計……也就剩你們仨了。”
這話出口,他自己都覺得殘忍。
旁邊的曾全維立刻抓住了關鍵點,急聲問張靜l:“你說不一樣的號服?什么樣?不是一般家丁的灰藍色?”
張靜l努力回憶,點頭:“嗯!深……深色的,像是靛青?
領口……袖口好像有暗紋……對!
還有,他們拿的不是棍棒,而是……
是雁翎刀和手銃!
動作好快!”
“庫丁!”曾全維和常寧子幾乎同時低呼出聲!
曾全維補充道:“專門看守重要倉庫的內院精銳!裝備和身手都比普通家丁強得多!”
耿異則更關心活口:“不管怎樣,被捉說不定反倒沒死!你還記得他們倆是在哪個山頭消失的?具體位置?”
張靜l用力點頭,指向一個方向:“再翻三個坡就是!我記得那山崖邊有棵歪脖子老松!”
常寧子略顯激動,差點失:“太好了!快帶我們去!或許能找到……”
他硬生生把“凈石大倉”咽了回去,“……救出那兩個小孩!”
張靜l掙扎著要帶路:“跟我來!”
“先別急!”李知涯一把按住她瘦削的肩膀。
觸手冰涼僵硬,簡直像碰到了一個在寒冬臘月里凍了一整個三伏天的大鐵塊!
他心頭又是一沉。
隨后從懷里摸索出兩塊被體溫焐得微溫、但早已干硬的剩面餅,塞到張靜l冰冷的手里:“一天沒吃東西了吧?先墊墊!”
張靜l愣了一下,默默接過,狼吞虎咽地啃了起來,凍僵的手指幾乎握不住餅。
有了張靜l的指引,再配合周易手中那反應越來越強烈、寒意幾乎要將手掌凍僵的大衍樞機,隊伍前進的速度陡然加快!
目標明確,無需再像無頭蒼蠅般摸索。
翻山越嶺,在灰白的視界里跋涉。
然而,體力也在飛速消耗。
翻過兩個陡峭的山頭,即使是耿異這樣的壯漢也微微喘起了粗氣。
冬夜的山林,劇烈運動后渾身出汗,被冷冽的山風一吹,那滋味……
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扎進毛孔,瞬間透心涼!
濕透的內衫緊貼著皮膚,冰得人直打哆嗦。
迭戈艦長抹著額頭上瞬間被冷風吹干的冷汗,焦急地從隊伍中段擠到前頭。
他湊到李知涯身邊,壓著嗓子用那半生不熟的漢語問:“李!還沒到嗎?窩們的人……快頂不住了!”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