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著環視一圈噤若寒蟬的眾人,最后視線又落回李知涯臉上,壓低了聲音,吐出石破天驚的猜測:“給俺透個底……西廠跟內廠,是不是重開了?你……也是從里面偷溜出來的?”
“嘶――”
“西……內……”
“天爺……”
幾個詞像冰錐扎進耳朵。
耿異猛地坐直了身體,常寧子手里的拂塵差點掉了,連角落里閉目養神的玄虛都撩了下眼皮。
空氣瞬間凍結,仿佛那兩個沉寂兩百多年、卻依舊能止小兒夜啼的名字帶著無形的煞氣彌漫開來。
西廠!內廠!
比錦衣衛更陰狠,比東廠更酷烈的存在!
縱然早已成為故紙堆里的符號,其兇名余威,仍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頭皮發麻,脊背發涼。
躺著的坐了起來,坐著的挺直了腰,眼神里全是驚懼,仿佛下一秒就有廠衛番子破門而入。
李知涯被這“高帽子”嚇得差點跳起來,頭皮都要炸了。
他猛地沖曾全維翻了個巨大的白眼,那白眼翻得幾乎要看到自己的天靈蓋,語氣里充滿了荒謬感和急于撇清的氣急敗壞――
“曾大哥!您老可真是抬舉!我要真在那倆閻羅殿里當過差,還能不先把自己撈成個富家翁再跑路?會是現在這……”
他指了指自己腿上剛愈合的槍傷,又比劃了下這破敗的收容所,“……這副窮酸潦倒、東躲西藏、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倒霉模樣嗎?!”
他喘了口氣,用一種近乎悲憤的坦誠攤手道:“可惜啊!讓您失望了!我之前待的……既不是西廠,也不是內廠,而是……”
他頓了頓,迎著眾人驚疑未定的目光,斬釘截鐵地吐出三個字:“印、刷、廠!”
“噗嗤!”
“哈哈……”
緊張到快要斷裂的氣氛,被這巨大的反差瞬間戳破。
先是幾聲壓抑不住的笑聲,隨即像是傳染般,連玄虛都忍不住嘴角抽動,常寧子更是笑得拂塵亂抖。
耿異拍著大腿,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。
前錦衣衛大人煞有介事地猜了個驚天動地的身份,結果人家明明就是個搖印刷機!
曾全維自己也愣了,隨即哭笑不得地搖搖頭,緊繃的肩背松弛下來,自嘲地罵了句:“娘的!倒也是!老子真是想岔劈了……”
他揮揮手,算是暫時放過了這個疑點。
李知涯也跟著大家嘿嘿干笑了兩聲,心里卻重重地松了口氣,后背的冷汗早已浸濕了內衫。
蒙混過去了……暫時。
但這短暫的輕松過后,是更深的糾結在他心底翻騰。
透底?告訴他們我來自兩百多年以后?
這念頭光是想想就讓李知涯頭皮發麻。
那會是何等景象?
耿異可能會當場嚇暈?
常寧子怕是要把他當奪舍的妖道收了?
曾全維……估計直接拔刀把他當妖孽砍了!
就算勉強接受,隨之而來的必然是無窮無盡的追問――
“后來咋樣了?大明還在嗎?”
“朱家皇帝呢?噶爾丹打進來了沒?”
“五行病有救嗎?我們……活下來沒?”
每一個問題都像燒紅的烙鐵,燙得他心頭發慌。
特么的!時間線都亂成麻了!
建州被鎮壓下去了,鄭成功后人還在福建,連南洋兵馬司這玩意兒歷史上壓根沒有!
我上哪兒知道“接下來”會發生什么?!
更要命的是,穿越過來整整六年多了!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