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還只是到京師城門口!
報信前呢?
清浦那邊死了那么多官差和錦衣衛,地方官不得先寫奏報?
鎮撫司駐地的頭頭不得先核實、寫密報?
這準備功夫,一天跑不掉吧?
等奏報密報到了京師,進了鎮撫司衙門,再往上遞,層層過手,送到宮里給皇上御覽?
又是一天!
皇上看了,龍顏大怒也好,拍案驚奇也罷,總得召人商議吧?
內閣、兵部、刑部、鎮撫司的頭頭腦腦們碰個頭,議個章程出來?
這又他媽是一天!
五天!
至少五天過去了!”
曾全維喘了口氣,眼神銳利地掃視眾人:“這還只是消息傳到頂層、決策剛做出的時間點。
朝廷的決策要變成命令,再發給各地抓人?
那海捕文書,得層層下發吧?
從京師到松江府,就算再用六百里加急,又得幾天?
起碼四天!
這就九天了!
可剛說了,到目前為止滿打滿算才八天,這還差著一天呢!
京師那邊的反應,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到松江府衙,落到具體抓咱們的執行人手里?
前面萬一還積壓著別的州府報上來的糟爛事,文書排隊等著批呢?
絕無可能!”
屋內一片沉寂,只有粗重的呼吸聲。
曾全維的分析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,把看似緊迫的危機時間線,硬生生剖開了一道縫隙。
眼瞧眾人又松懈下來。
李知涯趕緊接過話頭,聲音低沉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警告,像釘子一樣楔進每個人的耳朵里:“所以,不要以為萬事大吉。現在――”
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或驚疑、或恍然、或更加緊張的臉:“其實還是在賭――
賭是朝廷的委任狀先到,還是清浦截囚的海捕文書先到!”
話音落下,一股更深的寒意彌漫開來。
賭命。賭的就是這文書傳遞流程中擠出來的、極其短暫的時間差。
然而,不管怎么算,好像都是后者發生的可能性更大――
畢竟大家伙可是眼睜睜看著喬阿魁神父才剛剛收齊申請表走出去的。
而清浦的血案,哪怕流程再拖沓,那份索命的文書,恐怕已經在路上了。
怎么看,似乎都是那張畫著他們頭像、懸賞他們人頭的海捕文書,會更快一步,像一張無形的巨網,搶在“恩惠”之前罩下來!
屋內的空氣仿佛凍住了,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心跳。
憂慮像墨汁滴入清水,迅速洇染開來。
“無量天尊!”
野道士常寧子甩了下他那油膩膩的拂塵,打破了沉寂。
他盤腿坐在條凳上,努力擺出仙風道骨的模樣,可惜那身破道袍大大減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