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了會兒,她才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摸出幾張折疊得皺巴巴、沾著可疑污漬的紙,遞向李知涯――
“差點忘了這個!
倪先生被抓前給我的,說是沒弄完的方子,興許……
興許能讓咱倆的病癥緩解些許?
死馬當活馬醫了!
我不識字,就給你保管吧。”
她把紙往李知涯手里一塞,動作粗魯,眼神卻飛快地躲閃。
油燈的火苗猛地跳躍了一下,映得破屋里人影幢幢,仿佛那些剝落的墻皮也活了過來,在無聲地窺探。
張靜l帶來的新情報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激起了漣漪。
絕望的陰影似乎被撕開了一道口子,透進來一絲……名為“機會”的微光?
雖然,依舊微弱得可憐。
李知涯靠在冰冷的土墻上,眼窩深陷,疲憊幾乎刻進骨頭里,但那雙被五行疫折磨得有些發紅的眼睛,卻在昏暗中亮得驚人。
他將張靜l的情報在腦子里飛快地滾了兩遍,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釘,烙在緊繃的神經上――
監牢分布、黑柜囚車、還有那無處不在的廠衛爪牙。
他猛地直起身,動作牽動了肋下的傷口,疼得他吸了口冷氣,聲音卻斬釘截鐵:“別管什么東監西監了!”
破屋里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。油燈的光在他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,顯得格外冷硬。
“咱們只能對這‘黑柜車’下手。”他環視眾人,語氣不容置疑,“總不能真指望著我們這一丁點人,就去啃那銅墻鐵壁的府署大牢吧?”
死寂。
然后是一陣壓抑的認同聲。
“李兄說的是,”耿異聲音從未像今日這般低沉,“那地方,進去就是送死。”
府署高墻、望樓、密密麻麻的守衛和衙役宿舍,那不是一個“闖”字能解決的。
劫獄?
那是戲文里騙傻子的。
張靜l倚著門框,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仿佛在說:“算你們還沒蠢到家。”
曾全維則沉默地點了點頭。
前錦衣衛的生涯讓他比誰都清楚,闖府署大牢是十死無生的買賣。
玄虛和尚低眉垂目,捻著佛珠,算是默認。
“黑柜車再難搞,”李知涯見無人反對,繼續道,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,“那也比戒備森嚴的府署監獄好對付多了。至少,它是在路上,在運河上!”
“路上?”常寧子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“運河上?”耿異眼睛微瞇,似乎捕捉到了什么。
張靜l冷笑一聲,替李知涯點破:“剛才不是說了么?囚車要去清浦碼頭,乘漕船北上!”
“所以你想搞到一條船!”常寧子猛地一拍大腿,差點把油燈震倒,眼睛迸出精光。
“沒錯!”李知涯眼中銳芒一閃,“還得是快船!快到能讓官家的船在后面吃灰,快到下游那些等著攔截的運軍連信號都來不及看清楚,我們就沖過去了!”
“比官家的船快,運軍來不及攔截……”耿異喃喃自語,眉頭緊鎖,似乎在記憶中搜尋著什么。
突然,他猛地抬頭,眼中閃過一絲震撼和興奮,“那恐怕只有一種船了――”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