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社會人的謹慎冒頭:“材料?結構?別關鍵時刻掉鏈子,把自己手指頭切了。”
周易看著他,眼神里那股子認真勁兒更足了。
他拿起另一把袖劍,手指在某個精巧的機括處一按一推,“咔噠”一聲脆響,結構分解又瞬間復位,行云流水。
“只管放心。”周易的聲音帶著一種匠人特有的篤定,“這是跟京師‘住坐匠’學的手藝。用料實在,結構經得起推敲。”
他頓了頓,補充道,像在陳述一個鐵律:“平常做好保養,里面的機關,十年,都不會出問題。”
京師住坐匠?!
李知涯心頭猛地一跳!像被電流擊中!
突破口?
這感覺……比懷里那兩顆大凈石還燙!
他強壓下狂跳的心,捏著那把袖劍,故作隨意地問,聲音盡量不抖:“如此說來,周兄弟攤上這些……精巧家伙,都是你自己做的?”
周易的目光掃過攤面,帶著一種匠人對作品的天然審視。
“除了這懷鐘,”他指了指那枚齒輪咬合清晰的精致時計,“別的,都是。”
語氣平淡得像在說“今兒早飯吃了倆饅頭”。理所當然。
“好手藝!”李知涯由衷贊嘆,大拇指恨不得翹到天上去,“徒弟都有這般巧奪天工的技藝,那尊師……想必更是神乎其技咯?”
他小心翼翼地把“神乎其技”和“尊師”咬得格外清晰,像在敲一扇虛掩的門。
周易嘴角那點冰裂縫隙似乎柔和了些:“客官謬贊。”
他微微搖頭,帶著匠人特有的謙遜,又或者說是對技藝巔峰的敬畏:“我?不過把師父他老人家的本事,學了個兩三成罷了。”
兩三成?就這袖劍的冷峻質感,這機括的清脆利落,才兩三成?
李知涯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。他臉上堆起十二分的真誠奉承,話里藏著鉤子:“就這才五六成?那您師父……鐵定是參與過造那‘太乙經緯儀’的頂級大匠了!對吧?”
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。
周易抬眼,目光像探針,在李知涯臉上飛快地掃過。
沒有立刻承認。但……也沒有反駁。
沒有“你胡說八道”的驚怒,也沒有“你怎么知道”的愕然。
他只是沉默了一息。
這一息,在李知涯感覺,像一個世紀那么長。鬼市的嘈雜似乎都遠了,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或許,太乙經緯儀造出來已有年頭,民間風聞不足為奇?
或許,承認師承能抬抬身價,生意更好?
周易的眼神幾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,最終歸于平靜的坦然。
“是。”他聲音不高,卻字字清晰,“我這身吃飯的本事,就是拜了當年參與經緯儀營造的匠戶為師,才學來的。”
他拿起那把鐵筆銃,掂了掂,又放下,語氣帶著一絲自嘲的敬意:“至于這些小玩意兒……跟那吞云吐霧、推演天機的龐然巨物一比?呵,小巫見大巫,提鞋都不配。”
成了!
李知涯差點沒繃住笑出來。
心臟像被無形的線猛地一提!門敲開了縫!
他強忍著激動,喉結上下滾動,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,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:“那……周兄弟的意思是,只要給你圖紙,甭管多復雜,你……都能琢磨著弄出來?”
周易挺直了腰板。那股子匠人的自信和驕傲,像無形的氣場散開。
他迎著李知涯的目光,眼神銳利而篤定:“別的海口不敢夸。但凡是器械機關、機括構造……”他頓了頓,加重語氣,“只要給我圖紙,再給我時間,我都能想辦法,把它琢磨出來,弄出來!”
斬釘截鐵!金石之音!
李知涯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腦門!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