鐵甲蠻牛被這突如其來的障礙物嚇了一跳，前沖的勢頭猛地一滯。就這短短一瞬間的停頓，為蘇媚等人爭取到了寶貴無比的喘息之機。

“快！用火符！燒它的眼睛！”林家子弟反應極快，抓住機會大吼道。

數道火符飛出，在鐵甲蠻牛眼前炸開，劇痛與驚嚇讓這頭巨獸徹底失去了理智，它不再沖擊人群，而是調轉方向，瘋狂地朝另一側的獸群沖撞過去，反而擾亂了妖獸的陣腳。

蘇媚拍著胸口，驚魂未定，嘴里還不忘抱怨：“嚇死我了！這林子里的樹怎么也這么不結實！”

她身邊的弟子們紛紛附和，只覺得是天降好運，誰也沒有去想，那斷枝為何會掉落得如此巧合。

夜星晚默默地活動了一下自己有些發酸的手腕。

凡人的身體，還是太弱了。僅僅是投擲了幾顆石子，就感覺到了疲憊。

她靠回巖壁，一邊平復呼吸，一邊繼續用她那超越常人的洞察力，審視著整個戰場。她就像一個躲在幕后的棋手，用一顆顆微不足道的石子，撬動著整個戰局的走向。

路朝辭立于陣前，神色清冷。

他雖在指揮全局，但神識卻如一張無形的大網，覆蓋著整個戰場。

第一次落石，他察覺到了，只當是獸潮引發的震動所致。

第二次斷枝，他也察覺到了，認為是巧合。

但當第三次、第四次類似的“巧合”發生時，他那古井無波的眼眸中，終于泛起了一絲漣漪。

一名玄天宗弟子被一頭影豹逼至死角，眼看就要被利爪開膛破肚，一顆石子卻突兀地從高處飛來，打在他腳邊的劍鞘上，發出“叮”的一聲脆響。那弟子受驚之下，身體下意識地一矮，恰好躲過了影豹致命的一撲，為同伴的救援贏得了時間。

這一切，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。

太巧了。

這些“意外”發生的位置、時機，都精準得不像話。每一次，都是在最危急的關頭，用最小的動靜，化解了一次致命的危機。

這絕非巧合。

路朝辭的眉頭，不易察覺地輕輕蹙起。

有人在暗中出手。

是誰？

他的神識如水銀瀉地，瞬間掃過整個戰場。那些幸存的弟子，一個個都在拼死搏殺，靈力波動紊亂，心神高度緊張，絕無可能分心做出如此精妙的操控。

那么，出手之人，必然不在戰場之內。

他的目光，緩緩抬起，越過混亂的獸群和搖曳的火光，最終，落在了那處地勢險要的、高聳的巖臺之上。

夜色與煙塵籠罩下，他看不真切。只能隱約看到，那巖臺的邊緣，似乎站著幾道人影。他們遠離戰場，偏安一隅，仿佛是這場血腥殺戮之外的看客。

路朝辭的眼神微微一凝。

就在這時，獸潮的奔涌之勢開始減緩。似乎最瘋狂的先頭部隊已經沖了過去，后續的妖獸雖然數量依舊龐大，但暴虐之氣卻減弱了不少。

壓力驟減，幸存的弟子們終于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。

主持試煉的那位蘇家長老，此刻也狼狽不堪地靠在一塊大石上，他渾身是血，一條手臂不自然地扭曲著，顯然受了不輕的傷。他喘息著，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，當發現死傷慘重，尤其是幾個他看好的旁支精英都不見了蹤影時，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惜。

忽然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，猛地抬頭，望向了那處高高的巖臺。

當他看清巖臺上那幾個雖然狼狽、卻毫發無傷的身影，尤其是看到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夜星晚時，他那張滿是血污的臉上，瞬間寫滿了無法喻的震驚。

怎么可能？

在剛才那種毀天滅地般的獸潮沖擊下，他們……他們是怎么活下來的？而且，還占據了整個戰場最安全、視野最好的位置？

夜星晚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眼中的奇跡。

她所有的心神，都耗費在了剛才那一場無聲的“戰斗”中。此刻危機稍緩，緊繃的神經一放松，一股源自凡人軀體的疲憊感便如潮水般涌了上來。

她緩緩滑坐下來，背靠著冰冷的巖石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。衣襟里，那只被她護得好好的幼狐動了動，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，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下巴，喉嚨里發出安撫般的咕嚕聲。

夜星晚扯了扯嘴角，想笑一下，卻發現連動動臉部肌肉都覺得費力。

她閉上眼，準備稍作休息。

然而，一股清冷而極具穿透力的視線，卻如同實質的劍鋒，精準地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
夜星晚心中一凜，猛地睜開了眼睛。

她順著那道視線望去，正對上路朝辭那雙深不見底的、探究的眼眸。

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，白衣勝雪，纖塵不染，與周圍的血腥與狼藉格格不入。他的目光穿透了數十丈的距離，穿透了搖曳的火光與彌漫的煙塵，牢牢地鎖定了她。

那眼神里，沒有了之前的憐憫與心疼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種夜星晚看不懂的、深沉的疑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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