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這些話，她一個字都說不出口。身體的極度虛弱讓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難以組織，從喉嚨里擠出的，只有幾聲意義不明的、帶著哭腔的嗚咽。

這落在路朝辭耳中，便成了小獸受驚后絕望的悲鳴。

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。

這不對勁。

他見過她在退婚宴上的不卑不亢，見過她面對邪修尸體時的鎮定（他以為的），也“看”到了她剛才以智謀對敵的果決。她絕不是一個輕易就會被嚇破膽的懦弱女子。

可她現在對自己的恐懼，卻真實得不帶一絲偽裝。那不是少女面對陌生男子的羞怯，也不是凡人面對強者的敬畏，而是一種更純粹、更原始的……逃避與排斥。

就好像，他的靠近，本身就是一種傷害。

那只被夜星晚護在身后的幼狐，此刻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。它拖著受傷的后腿，從巖石后探出小腦袋，對著路朝辭的方向，喉嚨里發出一陣低沉的、充滿警告意味的“嗚嗚”聲。雖然它在那股浩瀚的威壓下抖得像風中的落葉，卻依舊本能地想要保護自己的救命恩人。

路朝辭的目光，從那只警惕的幼狐身上，又移回到夜星晚寫滿驚惶的臉上。

他停下了腳步，不再靠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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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與她之間，隔著不過三丈的距離。這點距離，對他而，縮地成寸，一步即至。可現在，這三丈，卻仿佛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。

他沉默地站著，那雙深邃如星空的眼眸，靜靜地審視著她。

他在想，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。

是自己剛才出手太重，嚇到她了？還是說，她身上有什么難之隱，不能被外人觸碰？

無數種可能在他腦海中閃過，又被一一否決。

而夜星晚，見他終于停下，心中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，才稍稍松懈了一分。她靠著樹干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，貪婪地呼吸著每一絲空氣，試圖從這具被抽空的軀殼里，壓榨出一點點可供站立的力氣。

她現在只想這個男人趕緊離開。只要他一走，她的力量就會回來。到那時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把蘇媚這個罪魁禍首的脖子扭斷。

然而，路朝辭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。

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，那目光不再是單純的憐惜與關切，而是多了一絲探究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……濃厚的興趣。

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。

從他出現開始，她就一直靠著那棵樹，仿佛那棵樹是她唯一的支撐。她的身體緊繃，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透著一股與虛弱不符的僵硬。

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。

那份驚恐之下，似乎還掩藏著別的東西。一種他很熟悉，卻不該出現在一個柔弱少女身上的東西。

那是屬于強者的、領地被侵犯時的……憤怒與戒備。

一個荒謬絕倫的念頭，毫無征兆地，在他的心底悄然浮現。

她怕的，不是他這個人。

她怕的，是他的“靠近”。

路朝辭的目光微微一凝，他看著夜星晚那雙因為驚懼和憤怒而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，忽然開口，聲音平靜無波，卻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深潭。

“你，在怕我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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