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碎心界的余震尚未完全平息。
綾羅心立在虛嶼邊緣,長發在失重般的風流中緩慢飄散。裂界之痕像尚未愈合的傷口,在她腳下深處閃爍,偶有心念碎片從縫隙中升騰,化作細微光屑。
白硯生走到她身旁,衣袍被風掀起,如同被心域本身輕撫。他側頭看她:“你剛才的狀態,不只是突破。”
綾羅心安靜片刻,才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她伸出手,指尖停在虛空中。那一瞬間,心域深處像被觸動,一道極細的亮紋在空氣里展開,如水波般震蕩。
“我看到了。”她聲音輕,卻像在述說某種無法逃避的命運,“那道縫隙之后……好像還有另一個‘我’。”
白硯生眉目微沉:“像裂界雙影中的那種?”
“不完全是。”綾羅心搖頭,“不像是分裂出的心影,更像是……某種被遺忘的投影,或者是未來某個可能。”
白硯生盯著她的側臉:“它和你說了什么?”
綾羅心沉默的時間變長。直到風吹動她的發絲,她才低聲道:
“——‘別再靠近源心。’”
白硯生眼底驟然一斂。
她抬眼看向他,目光微晃:“硯生,我知道你一直在隱瞞。你對源心的認知……比我更多。”
白硯生沒有立刻回答。
心域的風聲在此刻變得格外清晰,像世界在等待他的回應。
良久,他才開口:“源心不是一個境界,也不是力量源頭。”
“那是什么?”
白硯生看著她,眼眸沉得像深海:“它是心域本身的‘初始念’。任何靠近它的人,都不是在追尋力量,而是在被它……選擇。”
綾羅心屏息:“你曾經……被選擇過?”
白硯生沒有肯定,也沒有否認,只是望向遠方破碎的心界天穹。
他輕聲道:“我曾見過你的那道影子。”
綾羅心心頭一震:“你見過?”
“那不是裂影,而是‘源心回流’的預兆。”白硯生側頭看她,“意味著你在心源的某個碎片上——已經留下了痕跡。”
綾羅心怔住。
心源上的痕跡,那是什么概念……
那不是凡人或修者能觸及的范圍,而是接近心域最深層、接近“初念”的存在才可能留下的烙印。
她握緊指尖:“所以……我的另一個影子,是來自那個深處?”
白硯生看著她的手:“它不是另一個你,而是你可能成為的樣子。”
綾羅心呼吸微亂:“未來的……?”
“不。”白硯生搖頭,“是你心念中最深處、最原初的一道‘可能’——類似于命脈的回聲。”
他頓了一下:
“那道影子說不讓你靠近源心,是因為——它比你更早,看見了你靠近之后會發生的事。”
綾羅心心口微顫:“你知道……會發生什么嗎?”
白硯生注視她的眼神第一次多了明顯的擔憂。
他輕聲道:
“源心選中的人……會失去某些東西。”
綾羅心指尖一緊:“失去什么?”
白硯生沒有回答,只是看著她的眼,像要從她的表情里確認她的決心。
綾羅心卻突然低低一笑:“硯生,我從來都不是為了力量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白硯生低聲回應。
“我只是想找到真相。”她抬頭,看向高處仍在閃爍的裂界余光,“而我……不想在最關鍵的地方退后。”
白硯生望著她,半晌不語。
綾羅心回望他,聲音輕卻堅定:
“所以無論那道影子是誰……她不是我。”
風忽然靜了。
白硯生抬手,覆上她握得發顫的指尖。
“那我會陪你。”
綾羅心眼底微震:“即使那可能……會牽連你?”
白硯生淡聲道:“你忘了?我被卷進去的,比你想象的還早。”
綾羅心怔住。
白硯生輕輕牽住她的手。
“前面那片心源踏痕……你不是一個人走。”
虛空深處的亮紋瞬間被引動,像應和他們的心念,緩緩擴展開來。
光線鋪陳如階梯,延伸至更深處的心域——
心源踏痕之路,第一次在他們面前顯現。
光紋鋪陳出的道路在心域深層延伸,像被世界親手描出的發光脈絡。每一步都似在人心念與未知之間踏下回響。
綾羅心踏上第一步的瞬間。
嗡——
心源踏痕被觸動,整個心域像被撥動,泛起層層光波。虛空深處,隱約浮現無數心念碎影,仿佛在注視,也仿佛在低語。
白硯生也隨之踏上,腳下的光紋隨著他的心息變化,出現了一些與綾羅心不同的紋理。
綾羅心看了他一眼:“你的踏痕……跟我不一樣。”
白硯生道:“心源踏痕會根據每個人最深層的‘念’來呈現形態。”
“那我的?”
白硯生微微側頭,認真地看著腳下不斷浮現的光路。
“你的心念……很純粹-->>。”
綾羅心一怔。
她從不覺得自己的心念“純”,她曾混亂、掙扎、懷疑,也曾被無數情緒撕扯。但在心域的深處,她的心念卻像被剝離一切雜質,只剩下直向真相的渴望。
“而我的踏痕……”白硯生輕笑了一聲,“則太沉。”
綾羅心握住他的手:“沉不是壞事。”
白硯生沒有說話,只是用指尖回握了一下。
光路延伸到更深的心域層級,周圍的空間逐漸出現不同于先前的結構——不再是空無,也不再是亂流,而是出現了完整的“心域景象”。
像是由心念構成的城廓、壁壘、廢墟、天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