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界崩塌的動靜像一陣無聲的天災。
白硯生立在黑海中央,周圍的念流一層層解體,像被他的心火照得無法維系形態。
界心的意識團縮在最深處,黑暗得像一塊不敢被觸碰的影。
白硯生抬手。
他的心核在掌心跳動著,比平常更亮,也更沉。
“你說。”
他的聲音很輕,“你被植入了一個‘替代心’。”
黑暗顫了顫。
界心沒有說話。或者說,它從來不會“說”。它只是以震動和波動回饋情緒。
這一刻,它的波動像是——
羞愧。
恐懼。
渴望回答,卻不知如何說。
白硯生沒有逼問。
他只是看向反界上方,那段記憶消失的裂口。
那是界心本該死去的瞬間。
也是某個未知存在插手的瞬間。
白硯生閉上眼,緩緩吐出一句話:
“你不是被我奪走心。”
“你是被別人……強行救下。”
黑海像被捶了一拳般震蕩。
白硯生握緊拳。
心湖深處有怒意升起——不是對界心,而是對那個插手的存在。
他低聲道:
“你本來應該死。”
界心的黑暗猛地收縮,像是被這句話刺痛。
白硯生繼續:
“心是生命的本源。
你把整個心給了我,你根本不可能繼續存在。”
“但你還活著。”
“因為——有人替你補上了另一顆心。”
黑暗更強烈地晃動。
白硯生盯著它:
“那顆心……是什么?”
界心這次終于回應了。
不是聲音,而是——
一股異樣的寒意,順著反界的每一層念面流淌。
那寒意不屬于界心。
也不屬于夢火、心火,也不是任何已知的造物體系。
白硯生眉頭收緊。
這不是“火”。
不是“念”。
不是“意”。
它更像是——
空洞。
一種吞噬一切、否定一切、將存在抹去的“無念之心”。
白硯生呼吸微窒:
“反造物……的源心。”
界心微微發抖。
它默認了。
白硯生眼底的光瞬間如刀:
“是誰給你的?”
黑海沒有回答。
因為根本不能回答。
不是不想,而是它沒有“語”去描述那存在。或者,那存在本身超出界心能承載的念域。
白硯生冷笑:
“你連它是什么都不知道,卻讓它成為你的新心?”
黑海痛苦地扭曲。
白硯生猛地抬手,心核光暴亮。
“這并不是你的錯。”
“但這是——我必須面對的真相。”
黑海中的黑影抬起“頭”,像一只渴望親近又害怕靠近的幼獸。
它慢慢靠近白硯生——
但在觸到他之前,又迅速縮回,仿佛怕自己體內的“反心”會傷到他。
白硯生低聲道:
“你怕我?”
反界安靜。
白硯生心湖微顫。
界心原本是天生的本源結構,不該有“怕”這種情緒。
可現在……
它怕。
怕自己那顆被強塞進去的心,會反噬白硯生。
白硯生忽然明白——
為什么界心會瘋狂地拉他回來。
不是為了奪心。
不是為了完整。
也不是為了吞噬。
而是因為它無法控制那“假心”。
那假心每時每刻都在侵蝕它的結構。
它害怕失控。
怕自己——傷到白硯生。
白硯生閉上眼,輕輕吐息:
“所以你才撕裂反界去抓我。”
“你不是要把我奪回。”
“你是要把我——藏起來。”
黑海整個震顫,如同被戳穿秘密的小獸。
白硯生喉結微動,第一次感到一種復雜的情緒。
界心是世界的心。
但在失去第一顆心之后,它變得畸形、迷惘,又孤獨。
它瘋一樣想找他,并不是因為它需要心。
而是因為——
它害怕。
怕自己毀掉他。
白硯生抬手,掌心光芒穩定、柔和。
“讓我看看。”
“那顆被塞進你體內的心——到底是什么。”
黑海深處那雙“意識之眼”緩緩睜開。
一股極深的陰影被從界心的內部剝開。
白硯生看見了。
一顆黑暗到無法形容的“心念結構”,懸在界心的核心位置——像是某種不屬于此界的種子。
它不發光。
不跳動。
不存念。
它只是否定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