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風雪三日未止,
而火匠盟的城爐,卻在風暴中愈發熾盛。
自“觀火臨境”之后,整座爐城進入戒備狀態。
所有主爐的火線被重新封鎖,
盟內百余匠師晝夜不停地測定火息波動。
然而,在這紛亂的余波中,
一個名字——
正在悄然傳遍整座城:
白硯生。
“你聽說了嗎?那位新來的凡匠,在寂火測定中沒死,反得了‘觀火印’!”
“胡說!觀火印上次現世還是三百年前的‘白老匠’,怎可能輪到個外門新徒?”
“你信不信由你,主爐的赫連長老親眼見的——那印子一落,連爐心都息了火!”
議論聲在坊間彌漫。
鐵屑飄落的空氣中,傳說正一點點被重鑄。
白硯生卻無暇理會。
他被安置在主爐側殿,
每日接受火紋測定與心焰穩定試驗。
爐壁上布滿鏡紋,那是“火鏡儀”,
可將心火的波動映成圖紋。
赫連燼雙手負后,看著那鏡上閃爍的火形,神色凝重。
——那是一團同時擁有三種波的火。
心波:代表人的情志;
造波:代表物理的造化力;
識波:代表火的自觀之念。
三波共振,理論上不可能存在。
因為心波與識波相互排斥,
一個代表人,一個代表火。
但白硯生體內的火,卻讓兩者“對視”——并共燃。
赫連燼喃喃:“這已非造物,而是……共生。”
三日后,盟內召開“火匠議”。
爐城九層,千余匠師齊聚主爐殿。
這是匠盟最高會議,僅在“火律動蕩”或“新律誕生”時召開。
白硯生被請上爐階。
他衣衫整潔,但眼底仍帶著未散的倦色。
殿中火燈環繞,
每一盞燈的火焰都在他走過時微微偏向,
仿佛在向它們的同類致意。
一名灰袍老匠開口:
“白硯生,汝得觀火印,可知此印何意?”
白硯生微一躬身。
“晚輩不敢妄。
火臨我心,只覺被‘衡’,未覺被賜。”
此一出,殿內嘩然。
“未覺被賜?此子竟敢觀火非神?”
“大膽!觀火者乃天外靈識,是我等造火者的信源!”
白硯生抬起頭,目光平靜。
“若火是被賜的,那我們所造的又是什么?
若心無造,何來火之形?”
灰袍老匠冷笑:
“你以凡身,妄議天火之律?”
“若天火可燃于凡心,
那便是天在求造,不是我在逆天。”
殿內寂靜。
所有火焰在這一刻似乎都低下了頭。
火匠盟主緩緩起身。
他身披赤紋長袍,背后火輪浮現,
那是“炎靈匠王”,位列三盟之首的造火者。
“白硯生,你之有理,
但理之外,亦有律。
觀火既現,你便受其衡,
無論你愿與否。”
白硯生微微一怔。
“衡……是什么?”
匠王指向天頂。
爐殿穹壁化作虛空,
天幕之上,一只淡淡的眸影閃過。
“它在看,
看你是否配讓火留在人間。”
白硯生沉默片刻,
忽然開口:
“若有一日,火不愿留,
那我便造出新的火。”
殿中火焰一齊顫動,
連穹壁上的“眼”都閃過一瞬微光。
赫連燼在下方輕嘆:
“這句話……將載入火匠史冊。”
火匠殿中的氣氛,凝重如鐵。
白硯生那句“我便造出新的火”,
像一道火錘,重重敲在眾匠師的心上。
有的匠師熱血沸騰,
有的卻面色陰沉。
因為他們都明白——
這句話,不僅是誓,
也是叛語。
在火匠律中,“觀火者”為天律的象征,
凡“造天火”者,皆視為逆理。
然而,爐殿最上方的炎靈匠王,卻未動怒。
他只是垂眸看著那團在白硯生掌心跳動的金灰之焰,
緩緩開口:
“白硯生,
汝得觀火印,已非凡匠。
但若心志不穩,火即反噬。
自今日起,入‘火心塔’,
三日內以心觀火,以火觀己。”
“若能全身而出,
則以副爐師之位封之;
若失控,則焚印毀魂,抹名于盟。”
白硯生躬身一禮:“弟子明白。”&-->>lt;br>赫連燼想勸,卻被匠王擺手止住。
“他必須去。
觀火印既生,火律必來。
這場火,不是我們能替他擋的。”
夜幕降臨,爐城最深處的火心塔亮起了光。
那是一座貫通地心的塔,
塔壁由熔金與靈鐵鑄成,
中空而豎,似一根倒懸的火柱。
塔外冷風凜冽,塔內卻熾熱如晝。
白硯生緩步入塔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