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晚上,莊顏剛從實驗室出來,就被人叫住,她回頭一看,是隔壁實驗組的通事張姐。
“張姐,怎么了,哪部分又出問題了嗎?”莊顏摘下護目鏡,隨手揣進白大褂口袋中。
因為特邀研究員的身份,莊顏平日里在基地比較自由。
沒人管她幾點上下班,全靠自覺。
所以張姐突然叫住她,她下意識以為是哪個部分出了問題。
不想,張姐擺擺手說:“哪都沒問題,是基地門口,有個小通志說要找你。
他還說不能打擾你工作,我看他在外面站崗是的站了快兩個小時,怪可憐的……”
張姐突然壓低聲音笑著說:“小莊,那小通志,不會是你對象吧?”
噗嗤!
莊顏連連擺手:“不是不是,可能是我老鄉!”
“哦哦,老鄉呀。”張姐有點尷尬,趕緊走人。
莊顏猜測著來人,加快腳步朝基地門口走,果然看見一個小通志。
他站的筆直,懷里抱著個牛皮紙袋,一動不動像個雕像。
看見莊顏,他立刻上前遞上手里的東西,一個牛皮紙袋:
“莊通志,這是我們連長讓我交給你的。他還說,讓你別舍不得用,用完了,他再想辦法。”
連長,傅霄云嗎?
她仔細看了看,小通志的臉黝黑,笑容憨厚,但五官很熟悉,確實是傅霄云連隊里的人。
莊顏放心接過,把手伸進牛皮紙袋,指尖瞬間觸碰到一個冰涼的瓷盒。
她愣了下,把東西拿出來,竟然是一瓶雪花膏。
還是上海牌的,鐵盒上印著穿旗袍的女人,精致又洋氣。
莊顏眨了眨眼,擰開蓋子,一股茉莉香撲面而來,令人心曠神怡。
來到基地這些天,莊顏就像一個陀螺樣轉個不停,每天泡在各個項目組,幫忙解決各種各樣的問題。
不論是手搖計算機把手心磨出血泡,算軌道數據時算到眼冒金星時;
還是中午蹲在土窯里啃窩頭,沙子混著麥麩往嘴里鉆時;
也不論是晚上趴在煤油燈下翻譯資料,眼睛酸得直流淚時;
還是基地用水緊張,每天早上臉上都糊著一層沙土時。
莊顏都沒掉一滴眼淚。
此刻看著這盒小東西,眼睛卻像荒漠里突然冒出個泉眼,止不住想掉幾滴眼淚。
呼呼,太沒出息了,可不興這樣。
莊顏趕緊擦了擦,笑著問道:“你們連長呢?”
“連長帶隊運輸燃料去了。”
“要三四天才能回來。”
“哦。你等我一下。”莊顏回窯洞,在包裹里翻出幾塊牛奶糖,塞給小通志。
他開始不好意思收,莊顏強迫他收下,才記臉喜色的捧著走了。
莊顏回屋里,挖了一小塊雪花膏,對著鏡子抹臉上,干燥的肌膚瞬間冰涼涼,舒服得像泡在泉水里。
莊顏忍不住想:傅霄云這家伙,看著冷得像冰塊,心思倒是很細膩。
不過……
她又朝牛皮紙袋里敲了敲,什么都沒有了。
她有點失望。
還以為又能收到一封情書呢。
莊顏剛要丟下,突然發現牛皮紙外面好像有字,她心中一喜,趕緊對著念出聲:“花生三毛一斤,雞蛋六分一個……”
額……
莊顏的小臉瞬間垮成苦瓜。
原來是購物清單。
她還以為是傅霄云寫的情書呢。
莊顏把紙袋揉成一團往墻角一扔,又忍不住撿回來撫平。
這時,借著昏黃燈光,她突然發現,紙袋背面還有一行很小的字,字跡潦草,像是匆忙寫成的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