獨孤翎的出現與離去,如同在平靜湖面投下的一顆石子,漣漪過后,終歸沉寂。
她是因偷聽某人談話被發覺,才不得已跳水遁走,恰好遇上了肖塵的船。肖塵并未細打聽她聽到了什么,也無意探知這場只剩下黑暗與毀滅的純粹復仇。
但他終究心軟,默許了獨孤翎和她的同伴暫時借助他的名頭躲避風頭,算是給了這命運悲苦的少女一點微不足道的庇護,也隱晦地表明了自己不主動參與、但可提供片刻安寧的態度。
之后的日子過得波瀾不驚。除了那綠衣少女為躲避追查,逃入他所居住的莊園之外,獨孤翎再未現身。而虎衛對她們的追查,不再如最初那般緊迫,更像是一場做戲。
時光如水,靜靜流淌,轉眼便到了中秋。這是一年中少有的、充滿團圓與喜慶氛圍的佳節。
永和知府再次發來請帖,誠意邀請逍遙侯一家赴府參加中秋盛宴。
這一次,肖塵沒有拒絕。主要是覺得這種傳統節日的官宴,通常氣氛會輕松許多,以觀賞歌舞、品嘗美食為主,不需要他去應對官場應酬。
果然,宴會之上,知府大人只是恭敬地將肖塵引至上座,簡單向在場的重要士紳官員介紹了一下這位“逍遙侯”,便不敢再多打擾。而其他人,一則懾于肖塵的兇名,二則摸不清這位侯爺的脾氣喜好,竟也無一人敢輕易上前搭話敬酒。于是,肖塵周圍,很快便形成了一片奇特的“真空”地帶,與周圍的觥籌交錯、笑語寒暄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反倒是沈婉清,落落大方地帶著月兒,很快便融入了女眷們的圈子。她們聚在一起,討論著永和城最新式的釵環、南方流行的衣料花樣、各家胭脂鋪子的新品……這些充滿生活氣息的話題,讓沈婉清顯得如魚得水。月兒也睜著好奇的大眼睛,聽得津津有味。
這卻恰恰觸及了沈明月的知識盲區。她身為清月樓主,精于情報、算計、武功,對江湖秘聞、勢力分布了如指掌,可對這些閨閣女兒家日常關注的胭脂水粉、衣料款式,卻實在陌生得很,一時間竟找不到話頭融入進去,只好有些尷尬地留在肖塵身邊。
肖塵瞧著她這副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模樣,覺得有趣,便習慣性地擠兌她,壓低聲音笑道:“嘖,看看婉清和月兒。你說你,作為一個女人,連胭脂水粉、衣裳鋪子都聊不明白,是不是有點失敗?”
沈明月聞,有些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,低聲反駁:“誰……誰說我不用了?我自然也是用的!只是我平日所用,皆有定制,或是樓中之人打理,對市面上的這些鋪子、流行的花樣不熟悉罷了,跟她們說不到一塊去,有什么奇怪的!”她試圖維護自己作為女性起碼的尊嚴。
肖塵卻仿佛沒聽見她的辯解,目光已然轉向大廳中央。一隊彩衣舞姬正隨著樂聲翩然起舞,動作整齊劃一,裙裾翻飛,頗為賞心悅目。他像是自自語,又像是隨口一問:“你看這六個舞姬,動作如此一致,也不知練了多久才有這般火候……”
他這明顯岔開話題的態度,讓沈明月心頭那股無名火“噌”地一下就冒了起來,也顧不上看舞了,扭過頭盯著他,語氣帶著薄怒:“你這是什么意思?我問你話呢!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信我也會用那些女兒家的東西?”
肖塵這才慢悠悠地轉回頭,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,目光在她素凈的臉龐和簡單束起的青絲上掃過,毫不留情地揭穿:“信你?你每天起來,怕是清水洗把臉就出來了,連頭發都是隨手一挽,用根簪子一箍了事。這點連月兒都偷偷跟我說過好幾回了,說你太過‘懶’。你讓我怎么相信你會對胭脂水粉、流行衣料感興趣?”
“月兒那個小叛徒!”沈明月頓時氣結,臉頰微紅,卻又無法反駁,因為肖塵說的……基本是事實。
她常年需要保持低調與警覺,華麗的裝扮和繁瑣的妝容對她而確實是累贅。
就在這時,一陣清脆激越的琵琶聲驟然響起,如同珠落玉盤,瞬間壓過了場中其他的絲竹之聲。
這前奏的旋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