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安描繪的,是一個與他畢生所學截然不同的醫學世界,顛覆,卻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。
他長長吐出一口白氣,“這就是你所在世界的醫術嗎?”
蘇安點點頭。
蘇安沒再多,轉而提起了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。
“葛大夫,還有一事。前線戰事未歇,軍中對外傷藥的需求極大。莊戶人家,平日里磕碰外傷也是常事。
我們醫藥科目前正在制作常規用的金瘡藥、消炎粉、感冒藥、退燒藥,因為要制成成品藥,還有許多問題沒有解決。
比如降低成本、提高藥效,最好是能…像工坊做凝香皂一樣,形成固定的流程,大規模制備。”
葛年安沒有猶豫,濟世救人本就是他行醫的初衷。
他立刻接口:“此事簡單!藥材不必一味追求名貴,尋常田邊山野可見之品,若能配伍得當,君臣佐使運用得法,亦能奏奇效!至于制作流程…想必蘇先生自有妙招,你就不要考我這個老頭子了!”
蘇安調侃道:“剛帶新婦回村的‘老頭子’嗎?”
葛大夫倏地紅了臉。
接下來的日子,醫藥科成了葛年安和蘇安待得最久的地方。
葛年安的熱情被點燃,仿佛找到了一個可以投入實踐、驗證心中所學的方向。
葛年安憑借其深厚的藥學功底和豐富的臨床經驗,提供了數個基于常見藥材的廉價藥方雛形。
蘇安則運用她的分析能力,結合空間資料庫中的現代藥學知識,對配伍比例、提取方法提出優化建議。
兩人帶著蘇六月等學員,一頭扎進了各種藥材的配伍試驗中。
他們將田七換成更常見的茜草、白芨,尋找具有類似止血生肌效果的替代品;用價格低廉的蒲公英、地丁草嘗試配制消炎藥水;甚至嘗試將一些具有消毒作用的草藥研磨成粉,混合石灰,制作簡易的“消毒散”。
過程并非一帆風順。
藥材的炮制火候、粉末的細膩程度、混合的均勻度,任何一點細微的差別都可能影響藥效。
失敗了一次又一次,工作臺上堆滿了廢棄的藥渣。
裴敏兒有時會安靜地坐在角落,看著他們忙碌。
她不懂醫藥,卻能感受到那種專注與熱忱。
看著葛年安與蘇安為了一個配比爭得面紅耳赤,下一刻又因一次小小的成功而擊掌歡呼;看著那些年輕的學員們,眼睛熬紅了,手上沾滿了藥漬,卻依舊孜孜不倦。
她心中那份留下來的念頭,愈發堅定。
在經歷了不知多少次失敗后,一種以茜草根粉為主,輔以幾味山野常見草藥粉末的“簡易金瘡散”初步成功了。
經過測試,這個金瘡散止血效果雖略遜于之前用名貴藥材制作的藥膏,但對于一般創傷已綽綽有余,而成本,卻下降了十倍不止!
同時,一種利用石灰和幾種具有燥濕殺蟲功效草藥制作的“辟瘟散”也試驗成功,雖不能治療瘟疫,但用于營房、居所灑掃,預防疫病傳播,效果顯著。
看著那幾大罐成本低廉、卻凝聚著心血的藥散,蘇安心中卻沒有太多喜悅。
“藥是成了,可要想大規模制備,供應軍中,惠及百姓,靠我們眼下這樣小打小鬧,是絕無可能的。”她輕聲對葛年安說道,眉頭微蹙。
葛年安臉上的興奮也淡了下去,嘆了口氣:“是啊,選料、炮制、研磨、混合…每一步都需人手,都需場地,都需時間。若要滿足大軍所需,那得需要…一個專門的制藥局才行。”
“制藥局…”蘇安喃喃重復著這三個字,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。
建立一個具備一定規模的制藥工坊,甚至…一個規范化的制藥局。
這念頭一旦生出,便在她心中瘋狂滋長。
這不僅僅是供應金瘡散和辟瘟散。
以后還要制備更多種類的成藥:治療風寒感冒的、退燒的、止瀉的…
將那些經過驗證、安全有效的方子,固化成標準化的產品,配上清晰的使用說明,可以像凝香皂一樣,通過戰王府的渠道,發往邊關,銷往各地。
這能挽救多少性命?能減少多少因缺醫少藥而導致的悲劇?
可是,土地、廠房、設備、穩定的原料供應、熟練的工人、嚴格的質量管控、合法的制藥身份…還有,最關鍵的,啟動的資金和來自官方的許可與支持。
每一步,都困難重重。
她想起裴景之離開前那深邃的目光,想起他說的“撐起這片天”。
蘇家鎮的藍圖尚未落地,這制藥局的想法,比凝香皂工坊更復雜,牽扯更廣,需要的支持也更大。
裴景之會支持嗎?興都城的皇帝,又會如何看待一個民間女子想要涉足軍需醫藥的舉動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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