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裴景之這一行浩浩蕩蕩、帶著大量行李和奇特車輛隊伍,守門的兵卒立刻提高了警惕。
一名隊正模樣的軍官上前,正要例行盤問,之前入城的景四恰好帶著一名身著低級文官袍服、管事模樣的人匆匆迎了出來。
那管事一見裴景之,立刻躬身行禮,態度極為恭敬:“小的趙德貴,奉莊子劉管事之命,特來迎接四爺!劉管事已在莊子上備好熱水飯食,恭候四爺和貴客們多時了。”
他說話間,目光飛快地掃過裴景之身后這支風塵仆仆、看似普通的村民隊伍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,但態度依舊恭謹。
有景四和趙管事接引,入關手續變得異常順利。守衛的兵卒顯然得到了吩咐,只是簡單查看了下隊伍規模,便揮手放行。
穿過幽深而略顯陰暗的城門洞,仿佛穿越了一道界限。關城內的景象展現在眾人面前。
與關外的荒涼和關墻的肅殺不同,關城內竟頗有幾分熱鬧。
街道不算寬闊,兩旁是低矮的土坯或木石房屋,店鋪旗幡招展,販夫走卒穿行,雖比不上內陸城鎮的繁華,卻也充滿了煙火氣。
只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牲口糞便和塵土混合的味道,以及一種邊城特有的、若有若無的緊張感。
看到他們這支龐大的隊伍入城,街上的行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。尤其是在看到那十幾輛不用牲口拉的三輪車時,更是引發了陣陣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。
蘇家村的人何曾見過這等“繁華”景象?一個個都顯得有些拘謹和局促,下意識地靠攏在一起,緊緊跟著引路的趙管事,生怕走散或者惹上麻煩。
孩子們則睜大了眼睛,好奇地打量著四周,連樂寶都從喬氏懷里探出小腦袋,烏溜溜的眼珠轉來轉去。
趙管事引著他們并未在城內多做停留,而是穿過幾條街道,直接從另一側的城門出了關城。又沿著一條夯土官道行了約莫小半個時辰,一片廣闊的、略顯荒涼的莊子出現在眼前。
莊子依著一處緩坡而建,外圍是低矮的土墻,里面散落著幾十間看起來頗為簡陋的土坯房舍,遠遠還能看到大片的、已經收割過的田地,裸露著灰黃的土地。一些穿著破舊棉襖的莊戶,正三三兩兩地在地里忙碌著,或者蹲在房舍門口,好奇地張望著這支突然到來的龐大隊伍。
“四爺,蘇先生,各位,這里就是劉管事負責的莊子了。”趙管事指著那片房舍說道,“條件簡陋,還望各位海涵。劉管事已經將東邊那片空置的房舍都騰了出來,應該足夠安置。”
莊子里的劉管事是個干瘦的中年人,帶著幾個莊頭迎了上來,對裴景之極盡恭敬。他顯然提前得到了消息,雖然對蘇家村這群人的來歷充滿好奇,但態度卻不敢有絲毫怠慢。
“各位一路辛苦,房間已經粗略打掃過,雖然簡陋,但遮風避雨尚可。熱水和飯食馬上就好,大家先安頓下來歇歇腳。”劉管事操著帶著濃重口音的官話,努力讓自己的笑容顯得熱情些。
村民們看著那些低矮、甚至有些破敗的土坯房,眼中閃過一絲失望,但很快便被一種“終于有瓦遮頭”的慶幸所取代。比起露宿荒野,這已經是天堂了。
在劉管事和趙管事的安排下,各家各戶開始按照事先分好的方案,入住那些空置的房舍。房舍確實簡陋,里面除了土炕和幾個破舊的木柜,幾乎空無一物,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久未住人的霉味和塵土氣。但沒有人抱怨,人們默默地開始打掃,鋪開自己帶來的、有限的鋪蓋。
蘇安一家分到的是一間相對獨立的、帶個小院的土房,位置稍偏,倒也清凈。喬氏和蘇大順立刻忙碌起來,打水掃地,文昭和立夏也懂事地幫忙。蘇安則將樂寶放在清理干凈的土炕上,小家伙到了新環境,好奇地爬來爬去。
她走到院中,打量著這個暫時的“家”。院子不大,角落里有一口井,旁邊堆著些柴火。土墻斑駁,窗欞上的紙也破損了不少。雖然簡陋,但總算有了一個可以安心停留的據點。
她抬頭,望向莊子外那片廣袤的、等待著被開墾的土地,又看了看周圍那些雖然疲憊卻已經開始為“新家”忙碌起來的鄉親們,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。
一路的顛沛流離,終于可以在這里暫時安定一段時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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