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怪聲？”

“嗯，像是什么東西在叫，又悶又沉，好像是從地底下傳上來的。還有人說，起大霧的時候，看見過霧里有巨大的影子晃過去，比房子還高，頭上好像還有個角……”

漢子說到這里，自己打了個寒噤，連忙擺手，“都是喝多了胡扯的！反正你們聽勸，別去。真要-->>拍，鎮子西邊有瀑布，北邊山坡上看全景也不錯。”

黑瞎子連連稱謝，又給幾人散了圈煙，把話題引向了別處，但心里已經記下了“怪聲”、“地下”、“巨影”、“獨角”這幾個關鍵詞。

——鎮西老榕樹下——

沈野漫步到鎮子西頭，這里房屋更加稀疏老舊，一棵需數人合抱的巨大榕樹下，擺著幾張磨得發亮的竹椅和石板凳，幾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坐在那里，安靜地曬著太陽，或瞇著眼打盹，或慢悠悠地抽著旱煙。

沈野沒有立刻上前，而是在不遠處看似隨意地取景拍照，調整著相機參數，偶爾對著老榕樹和遠處的山巒按下快門。他的動作舒緩，神態專注，漸漸引起了老人們的注意。

一位穿著深藍色土布褂子、滿臉深刻皺紋的老太太看了他好一會兒，終于開口，聲音緩慢：“后生仔，拍這老樹做啥子？”

沈野收起相機，禮貌地微笑：“婆婆，這樹有年頭了，形狀好，有味道，拍出來好看。”

“好看？”老太太扯了扯嘴角，露出稀疏的牙齒，“我們看了一輩子，沒啥好看。你們城里人，就喜歡看這些老東西。”

沈野順勢走到近前，在一張空石凳上坐下，從背包里掏出水壺喝了一口，很自然地說：“不光是樹，你們這鎮子，這山，這霧，都跟別處不一樣，有仙氣兒。我們搞藝術的，就找這種不一樣的地方。”

旁邊一個叼著旱煙袋的老頭哼了一聲：“仙氣兒？怕是瘴氣哦。東南邊山里出來的霧，有時候顏色都不對，黃黃綠綠的，聞著頭暈。老輩人說，那是山靈不高興了，在吐瘴。”

“山靈？”沈野露出感興趣的神色，“這一路過來，好像聽好幾個人提過。婆婆，大爺，這山靈到底是個啥？廟里供的那種山神嗎？”

老人們互相看了看，一時沉默。最終還是那個老太太，用她緩慢的語調說：“不一樣。山神是山神，山靈……是活物。老古話傳下來，說那是這片山的魂變的，長了獨角，能騰云駕霧，住在最深的山肚子里。它好的時候，保佑一方風調雨順，它要是怒了，地動山搖，吐出的瘴氣能毒死牲口和人。”

“真有這東西？”沈野適當表示懷疑。

“誰見過？都是老話。”抽煙袋的老頭磕了磕煙灰，“不過，民國那時候，確實來過幾批膽子大的外鄉人，帶著羅盤、儀器，非要進山找什么‘古國遺跡’、‘神秘生物’。”

“結果呢？進去一隊，出來兩三個，還都瘋了，嘴里胡亂語，說什么‘地火’、‘金宮’、‘香味勾魂’……沒幾天也都死了。打那以后，就更沒人敢提，更沒人敢往深處去了。”

地火、金宮、異香。這與黑瞎子之前提到的民國探險隊筆記碎片對上了。

沈野又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，但老人們似乎只知道這些流傳最廣的傳說，對于更具體的細節，要么說不清，要么諱莫如深，只反復叮囑千萬不要好奇進山。

日頭漸高，霧氣稍散。沈野謝過幾位老人，起身離開。轉身時，他眼角的余光瞥見，那棵巨大的老榕樹朝著東南方向的某一根粗壯枝椏上，似乎系著一些褪色嚴重的紅布條，隱匿在濃密的枝葉里，不仔細看很難發現。

中午時分，三人在沈野房間再次碰頭。簡單交流了各自探聽到的碎片信息：祭石灘的傳說、茶館里關于怪聲和巨影的傳聞、老人口中山靈的“喜怒”和民國探險隊的慘劇、以及老榕樹上不起眼的褪色布條。

“信息能對上。”黑瞎子摸著下巴，“‘祭石’對應崇拜或祭祀活動；怪聲、巨影、獨角、吐瘴，指向某種可能真實存在過的大型生物或被視為生物的神秘力量；地火、金宮、異香，描述的可能是一個特定的、具有奇異現象的地下或山體空間。民國探險隊的目標很明確，就是沖著這個去的。”

小官將一杯水放在沈野面前，自己則靠在窗邊，簡意賅地總結：“有遺跡。有危險。鎮民，害怕。”

“不僅僅是害怕，”沈野沉吟道，“更可能是一種混雜了敬畏、忌諱和慘痛記憶的回避。他們或許知道得比說出來的多，但不愿再提起，更不愿外人觸碰。老榕樹上的舊布條，可能是某種更古老的祈福或警示習俗殘留。”

“所以，咱們這第一站，目標基本明確了。”黑瞎子眼睛發亮，“一個被當地傳說籠罩、可能存在著古老祭祀文化遺跡和未知生物或現象的深山區域。怎么樣，二位，這開場夠意思吧？”

沈野和小官對視一眼。小官點了點頭，沈野則笑了笑：“線索拼圖還算完整，指向性也清晰。比預想的順利。”

“那接下來，就是實地驗證了。”黑瞎子搓著手，“按地圖，從鎮子出發，還得走兩天才能接近核心區域。咱們明天一早就動身？”

“可以。”沈野看了看窗外，午后的陽光試圖穿透霧氣，在河面上投下破碎的金斑，“今天下午，瞎子你再去補充些適合山地行動的干糧和應急藥品，盡量在鎮上買，做得自然點。小官，我們再一起去河灘和鎮子周邊轉轉，把地形和可能的進山路線最后確認一下。”

小官：“好。”

黑瞎子：“沒問題！哦對了，野子，要是路上需要開路或者安營扎寨，我那些‘頂配’裝備里，工兵鏟、高強度繩索、巖釘、甚至小型燃油爐可都齊全，隨時能‘變’出來。”

沈野無奈地搖搖頭，小官的唇角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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