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味道鮮美,咸淡適中。”她如實回答。
“適中?”他喝了一口雞湯隨后放下,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,嗤笑一聲,語氣惡劣,“本王覺得咸了。”
他不再看她,自顧拿起筷子開始用膳,卻每樣菜只淺嘗輒止,仿佛真的不合胃口。
“這筍片看著就老了,孟夫人做事就這般敷衍?嘗也不嘗,把本王當垃圾桶么?”
孟嬈沉默,夾了一塊放在口中。
鮮嫩可口。
他揚揚下巴,示意那盅蟹粉。
孟嬈嘗了,細膩如絲,鮮甜彈牙。
“腥了。”
孟嬈又換,可他不是嫌甜了就是嫌老了,總而之就是沒一個滿意。
但偏偏就是不停手,硬要孟嬈一個個伺候,再一個個貶低。
那譏諷的語氣像在嫌她連伺候人用膳這般小事都辦不好。
孟嬈想瞪他。
她雖然忍著讓他出氣,可肚子里也憋了一團子的火。
骨子里的倔往上涌,又被她拿理智壓了又壓,才堪堪恢復了神色。
既然他要折磨,那這口氣總要讓他出了不是?
出完了氣,她才好離開,脫身去江南。
只好在今天是侍膳,這些東西顧鶴白一個也不滿意,卻給她空蕩的胃帶來幾分暖意。
孟嬈沉默地一一照做。
顧鶴白看著她終于不再像之前那樣只扒拉幾口白飯,雖然是被他“逼”著,但總算將那些精心準備的菜肴吃下去不少,緊繃的下頜微微放松了些。
虛弱的人一下吃不了太多東西,這一樣一口的也差不多,他微瞥了眼,才臭臉般的丟下筷子。
“行了,這堆東西看著就倒胃口。”
“孟夫人既然這般不情愿,還是算了吧。”
孟嬈眼下還帶著青黑。
但索性對方都要折磨,她也便不急了,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,等著對方繼續。
那一聲聲尖銳刻薄,她也只當是耳旁風。
侍女進來悄無聲息地收拾了碗碟。
顧鶴白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架前取下一卷公文,重新坐回案后,開始處理事務,頭也不抬地吩咐了一句。
“磨墨。”
孟嬈暗暗吸了口氣,指尖蜷縮了一下,又緩緩松開。
看在剛才那頓飯味道確實還不錯的份上,再忍忍。
孟嬈沉默地走到書案一側,那里設有一個專門用于磨墨的矮凳。
她依坐下,拿起那塊質地上乘的墨錠,開始在硯臺中注入少許清水,然后一圈圈,緩慢而均勻地研磨起來。
連日來的疲憊并未因進食而緩解,反而飽腹感帶來了更深的困倦。
她的動作有些遲緩,墨錠在硯臺中一圈圈轉動,發出極輕微的摩擦聲,在這過分安靜的室內,顯得格外清晰。
顧鶴白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公務之中,凝神批閱著文書,并未分給她半分目光。
時間一點點流逝,書房內熏香裊裊,暖意融融,安靜得讓人昏昏欲睡。
孟嬈的眼皮越來越重,手臂酸軟,磨墨的動作越來越慢,越來越緩。
終于,她的頭不由自主地一點一點低下,握著墨錠的手漸漸松了力道,最終,前額輕輕抵在了冰涼的紫檀木書案邊緣,呼吸變得均勻綿長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