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鶴白聞,眉梢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,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。
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,似笑非笑,帶著點慣有的嘲弄:“本王的脈象,何時需要勞煩孟夫人來操心了?”
這話聽著是拒絕,甚至帶著點刺。
孟嬈心口一堵,但他的嘲諷已是家常便飯,既然開了口,就不能半途而廢。
她上前一步,語氣堅持。
“殿下說笑了,醫者父母心,殿下近日似乎睡眠不佳,臣婦瞧著眼底略有青影,還是看一看為好,以免小疾拖成大病。”
她說著,伸出手,示意他伸出手腕。
顧鶴白看著她伸出的手,纖細白皙,指尖還泛著血色,此刻正邀請般地懸在半空。
他心底掠過一絲波動,像投入湖面的石子,蕩開一圈漣漪,不過這情緒很快被壓了下去。
顧鶴白非但沒有配合地伸出手,反而將雙手負到了身后,好整以暇地看著她,語氣懶洋洋的。
“哦?孟夫人倒是觀察入微,連本王睡得好不好都注意到了?”
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,帶著某種壓迫感:“只是孟夫人連雪晴的病癥都治不好,可別耽誤了本王。”
顧鶴白嘴角似有若無牽著抹笑,雖冷著臉,但眼底的寒霜倒是消融幾分。
這素來沒良心的人竟然關懷他,還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。
他輕捻了捻手指,正要勉為其難地抬起給她診治。
“殿下既如此說,那便是臣婦多事了,只是……”
手還未抬,孟嬈便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,上揚的眉眼延出幾分漫不經心。
她話鋒一轉,目光在他臉上仔細掃過,故意說道:“只是觀殿下面色,隱有倦怠,眼下泛青,唇色偏淡……”
她故意頓了頓,語速放緩,每個字都清晰無比:“似是肝腎略有虧虛之兆。”
顧鶴白臉上的漫不經心瞬間凝固了。
他等著她軟語相求,沒想到等來的竟是說他虧虛?
這兩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,帶著一種莫名的挑釁。
他身體如何虧不虧,虛不虛的,她不知道?
原本暗香浮動的屋內瞬間變得冷硬起來。
低沉的氣壓墜的人心驚。
孟嬈看著他瞬間變化的臉色,淡然道:“想必是近來思慮過重,或是……某些方面勞累過度所致。”
她將某些方面幾個字咬得稍稍重了些,意有所指,甚至瞥了眼顧鶴白的下半身。
“長此以往,于根基有損,殿下還是莫要仗著年輕體健,過于揮霍才是。”
顧鶴白簡直氣笑了,他連日來忙于政務,還要分心處理她和她那個侄子的事,夜里時常輾轉難眠,到了她嘴里,竟成了揮霍?
這女人……
室內空氣瞬間凝滯。
姜雪晴驚訝地微微張大了嘴,看看孟嬈,又看看顧鶴白,似乎沒料到孟嬈敢如此說話。
看來他們的關系當真冰到了極點。
顧鶴白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,眸色驟然轉深,如同結冰的湖面,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孟嬈。
“孟、嬈。”他幾斤咬牙切齒的念出她的名字,聲音低沉冰冷: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?”
孟嬈被他這驟然變化的臉色和氣勢懾得心口一緊,但話已出口,覆水難收。
她與他對視,不肯露怯:“臣婦只是依據醫理,實話實說。”
“好一個實話實說,”顧鶴白冷笑一聲,那笑聲里淬著冰渣,“本王的身體,還輪不到你來置喙!”
他猛地一拂袖,轉身便走,衣袍帶起一陣冷風。
守在門外的侍從見自家王爺面色鐵青地出來,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駭人寒氣,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,連大氣都不敢出,連忙低頭躬身,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后,快步離去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