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頭漸漸升高,孟念終于寫完了最后一張大字,揉了揉手腕。
他抬起頭,發現那位奇怪的新先生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書房,正背對著他站在窗邊。
孟念小聲開口:“先生,學生寫完了。”
顧鶴白轉過身,臉上沒什么表情。
他走到書桌前,拿起那疊宣紙。
不得不說,這孩子寫得確實認真,雖然筆力尚弱,但一筆一畫都透著股倔強的認真勁兒。
“尚可,今日就到這吧。”他放下宣紙,下一步他本該轉身離開,腳步卻硬生生黏在原地。
孟念仰頭看著他沒走,從小椅子上滑下來,規規矩矩地站好,小手有些緊張地絞著衣角。
“先生辛苦了,快要到用午膳的時辰了,您要不要留下來用飯?”
他記得姑姑說過,要尊敬師長,留飯是基本的禮節,雖然這個先生有點兇,但也是夫子。
顧鶴白聞,下意識地就要冷聲拒絕。
可當對上孟念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時,他嘴邊的冷冷語竟一時卡住了。
鬼使神差地,他點了點頭:“也好。”
孟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,像是沒想到這個兇巴巴的先生真的會答應。
他連忙在前面帶路,小身影蹦蹦跳跳的,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。
偏廳里,冰巧已經布好了菜,三菜一湯,簡單卻精致。
顧鶴白在桌前坐下,孟念規規矩矩地坐在他對面。
飯桌上,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。
冰巧戰戰兢兢地布菜,大氣不敢出。
顧鶴白坐得筆直,目不斜視,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,仿佛不是來吃飯,而是來審案的。
孟念倒是適應得快,或許是小孩子天性使然,見這個兇叔叔沒有真的發火,便漸漸放松下來,小口小口地吃著飯,斯文乖巧。
顧鶴白雖然刻意不去看他,但眼角的余光卻總是不受控制地掃過去。
桌上有一盤香菜炒牛肉,夾菜的時候免不了帶上些許。
他看到孟念小心翼翼地將香菜一點點挑到碗邊,動作仔細又專注,像是完成什么重大任務似的。
顧鶴白握著筷子的手微微收緊,他也不愛吃香菜,那股特殊的氣味總是讓他難以忍受。
握著筷子的手一頓,凝成墨般的眼仿佛要透出實質,讓冰巧都膽戰心驚的。
這頓飯,顧鶴白吃得食不知味,心亂如麻。
好不容易熬到用餐結束,他幾乎是立刻起身告辭。
回王府的馬車上,顧鶴白靠在車壁上,閉上眼,試圖將那些紛亂的思緒壓下去。
可是孟念的小臉,那些熟悉的小動作,挑食的偏好,不斷在他眼前閃現。
這孩子倒像是結合了他和孟嬈所有的樣子。
他心頭咯噔一下,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,心臟驟然狂跳起來,血液沖上頭頂,帶來一陣眩暈。
他幾乎能想象出,如果念兒是他的,那該是怎樣的光景,他會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們母子面前,他會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