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孟嬈坐在妝臺前,將妝匣最底層的頭面一一取出。
“姑娘,真要都兌了?這都是……”冰巧聲音壓得極低,欲又止。
孟嬈知曉她要說什么,只不過既是舊情,就還是斷個干凈來的好。
“留著也是無用,徒增念想,不如換成實在的東西,也好為日后去江南做準備。”
她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。
母親給她留了舊日商號的心腹,這些年來她都沒用過,也算是隱秘。
如今正好派上用場。
素手將盒子合上,孟嬈望向窗外。
“去兌了吧,小心些。”
她推開窗,院中梨花開得正好,卻莫名讓她生出了股寒意。
孟嬈蜷了蜷手指,只安慰自己是這些天太過緊張,可心頭漸漸上涌的煩躁卻絲毫沒被壓下。
周身的空氣都黏濁起來,仿佛有人在盯著她。
這種不安一直持續到夜晚,孟嬈摟著孟念在燈下看江南的輿圖。
昏黃的燭光灑在她臉上,慵懶的聲調透著股暖意。
“念兒你看,我們從京城出發,乘馬車三日到通州,再換船南下。”
她指著圖上蜿蜒的河流,“江南有小橋流水,有吃不完的桂花糖藕,念兒一定會喜歡的。”
孟念仰起小臉,眼中閃著期待的光:“那姑姑會一直陪著念兒嗎?”
孟嬈心頭一酸,將孩子摟得更緊:“當然,姑姑永遠陪著念兒。”
這幾日孟念越發黏她,夜里總要抓著她的衣袖才能入睡。
孩子雖小,卻敏感地察覺到了什么,總在睡夢中不安地囈語。
總這般夜驚也不是個法子,孟嬈心疼念兒,便決定親自去一趟藥鋪,順便把路途的藥也備一備。
她不是拖拉性子,第二日便換了身素凈衣裳,只帶冰巧一人,悄悄從西角門出了府。
藥鋪在城南最熱鬧的街市上,門臉不大,卻收拾得干凈利落。
孟嬈剛踏進門,就聽見一個溫軟的女聲:“這味茯苓再加三錢。”
柜臺前站著個纖弱女子,一襲雪白裙衫,正輕聲與掌柜說著什么。
孟嬈腳步一頓,看那背影,分明是姜雪晴。
她下意識想退出去,卻已來不及。
姜雪晴已然瞧見她。
“孟夫人?真巧。”
孟嬈指尖微蜷,指甲幾乎掐進掌心,面上卻不顯:“姜姑娘身子可好些了?”
姜雪晴將藥包遞給身側的丫鬟,眉眼溫軟:“多虧孟夫人那日的方子,這幾日已舒坦多了。”
她聲音輕柔,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過孟嬈素凈的衣裙。
那日衍王府初見,這位世子夫人雖衣著簡素,卻難掩艷色。
今日再見,更是連半點珠翠都無,倒像是刻意斂了鋒芒。
“夫人醫術精湛,難怪鶴郎總提起您。”姜雪晴忽然上前半步,拉近了距離,帶著少女的天真與熱絡,“他說夫人少時最愛鉆研醫書,常為貧民義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