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機出現在一次嘗試性查詢中。林楓根據“鹓鶵”晶體信息中一個模糊的指向,輸入了一串極其生僻的、關于“早期協議測試場遺跡”的古老編碼。
    檢索系統沉默了片刻,返回了一份極其簡短的、權限等級標注為“基礎歷史參考”的文檔摘要:
    “條目:第七號早期協議協同測試站。”
    “建立時間:締造者紀年早期。”
    “主要功能:用于測試‘源協議’子項‘文明共鳴篩選模塊’與‘搖籃環境適應性’的早期協同工作效能。”
    “狀態:已于‘大靜默時期’前夕,因未知原因廢棄。具體坐標及廢棄原因屬受限信息。”
    “關聯條目:‘共鳴之鑰’(理論驗證模型,未完成品,資料缺失)。‘第一次協議沖突事件’(權限不足)。”
    “第七號測試站……第七哨站!”蘇晴低呼,“對上了!雖然信息極少,但確認了‘第七哨站’的來歷和它與‘共鳴之鑰’、‘協議沖突’的關聯!”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這份摘要末尾,提供了一個“關聯協議架構示意圖(簡版)”的鏈接。點開后,呈現出的是一幅極度簡化、但結構清晰的“源協議”部分子模塊邏輯關系圖!其中,赫然標注了“文明共鳴篩選模塊”與一個名為“本源界定接口”的部件之間的理論連接通路,而這條通路的“驗證密鑰”處,打著一個鮮明的問號,旁注正是:“理論模型:‘共鳴之鑰’(狀態:缺失未完成)”。
    “找到了!”陳浩激動不已,“雖然只是理論圖示,但它明確了‘共鳴之鑰’在協議架構中的位置和作用——它是連接‘文明共鳴篩選’和‘本源界定’(也就是林楓那種能力對應的協議層面)的‘鑰匙’!有了它,或許就能繞過被篡改的‘篩選’流程,直接與‘源協議’的良性部分建立深層連接,甚至獲取‘締造者’留下的饋贈!”
    “那么,下一步就是利用這張圖,結合我們已有的數據和林楓的能力,嘗試反向推導‘共鳴之鑰’的可能‘頻率’或‘編碼特征’。”林楓眼中重新燃起斗志,“同時,繼續在檔案庫中謹慎搜索一切與‘第一次協議沖突事件’、‘大靜默時期’、‘仲裁議會派系變遷’相關的蛛絲馬跡,嘗試拼湊‘影喙’背叛的歷史脈絡。”
    就在“協議考古組”如饑似渴地挖掘信息,林楓也開始嘗試依據架構圖進行艱深的“共鳴頻率”推演時,負責監控“歸一者”狀態的團隊,傳來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新發現。
    他們注意到,“歸一者”球體在靜默懸浮期間,其表面那液質金屬光澤的流轉,偶爾會出現極其短暫、幾乎無法察覺的“凝滯”或“逆流”現象。這些現象毫無規律,持續時間以納秒計,若非“深潛”陣列升級后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監測精度,根本不可能被發現。
    更奇怪的是,每當這種微異常出現時,地球通過它進行的信息查詢,就會遇到一次難以解釋的、短暫的“數據丟包”或“響應延遲”,延遲過后,返回的數據流中,偶爾會夾雜著幾個無法識別的、與當前查詢完全無關的古老協議碎片字符。
    陳浩組織人手對這些“雜質字符”進行集中分析。經過連續數天的努力,他們震驚地發現,這些字符碎片,竟然能拼湊出一些斷斷續續的、意義隱晦的短語:
    “(碎片)……仲裁核心……遭受……靜默侵蝕……”
    “(碎片)……邏輯沖突……掩蓋……真實評估……”
    “(碎片)……回廊深處……呼喚……同源……”
    “(碎片)……火種……未熄……尋找……共鳴……”
    這些碎片化的信息,與“歸一者”公開表現的冰冷、絕對理性的仲裁者形象截然不同,反而透露出一種掙扎、困惑,甚至……一絲微弱的、對“同源”和“共鳴”的渴望?
    “難道……”一個驚人的猜想在林楓心中形成,“‘歸一者’自身也處于某種‘分裂’或‘被壓制’狀態?它的核心仲裁模塊可能還保持著部分清醒,試圖傳遞信息,但被‘靜默侵蝕’(或許是‘影喙’的污染力量)所干擾和掩蓋?那些微異常和雜質字符,是它無意識間泄露的‘真實心聲’?”
    如果這個猜想成立,那么“歸一者”就不僅僅是一個中立的仲裁者或潛在的敵人,它本身可能也是一個需要被“喚醒”或“解救”的關鍵存在!而且,它似乎對“回廊深處”(遺忘回廊)和“火種”(創世火種?)有所感應,甚至可能在呼喚“同源”?
    “‘鸑鷟’讓我們利用‘歸一者’的矛盾……”林楓喃喃道,一個更加復雜、也更加冒險的計劃雛形,在他腦海中漸漸浮現。這不再僅僅是獲取信息或尋找鑰匙,而是要深入一個可能已經“精神分裂”的高維仲裁者的意識深處,去分辨真實與虛妄,去喚醒被禁錮的清明。
    就在他沉浸于這個危險構想時,檔案庫查詢系統突然彈出了一條自動提示:
    “根據您的近期查詢歷史及相關權限,系統提示:您有一條關聯性較高的‘歷史影像記錄(低清殘損版)’可供調閱。該記錄涉及‘第一次協議沖突事件’外圍影響,拍攝者:五鳳序列見習觀察員(未具名)。是否播放?”
    林楓、蘇晴和陳浩對視一眼,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。
    “播放。”
    屏幕亮起,一段模糊、抖動、充滿噪點的影像開始呈現。畫面中,似乎是一片陌生的星空,背景里有巨大的、破碎的環形結構漂浮。鏡頭勐地轉向,對準了星空深處一道驟然亮起的、撕裂空間的慘白色能量裂隙。裂隙中,隱約有難以名狀的巨大陰影輪廓蠕動。
    一個年輕、充滿恐懼與難以置信的聲音(經過協議語轉譯)在記錄中響起:
    “天啊……那是什么?!‘巡夜者’的艦隊為什么在攻擊‘仲裁者搖籃’?!還有那些陰影……協議里沒有記載!它們是從‘靜默回廊’里出來的?!”
    “等等……那道最高指令頻段……是‘影喙’仲裁官的直接命令?!內容……‘清除所有目擊者,包括見習觀察員’?不……這不可能!”
    “(劇烈的baozha震動和警報聲)我要把這段記錄送出去……必須有人知道……(急促的加密操作聲)”
    影像在此處戛然而止,化為一片雪花噪點。
    播放結束。提示文字顯示:“記錄發送狀態:未知。記錄者后續狀態:標記為‘任務中失蹤’。”
    指揮中心里,一片冰寒的死寂。
    那段古老的、充滿恐懼的見習觀察員影像,以其最原始的方式,證實了“影喙”在久遠過去的背叛與冷酷。而更讓林楓在意的是影像中的另一個細節——那些從“靜默回廊”(遺忘回廊)裂隙中涌出的、難以名狀的陰影輪廓。
    “終末收割者”……這就是它們的模樣嗎?或者,只是它們的仆從?
    “歸一者”在“回廊深處”感應到的“呼喚”,是來自這些陰影,還是來自被它們囚禁或侵蝕的什么東西?
    林楓看著屏幕上定格的、那慘白色能量裂隙和蠕動陰影的模湖畫面,又想起“鸑鷟”最后關于“奪取創世火種,逆轉締造者之路”的警告。
    一個更深的寒意,從他心底蔓延開來。
    敵人想要的,或許不僅僅是統治。它們想要的,是徹底改寫這個宇宙的“源代碼”。
    而阻止它們的唯一希望,似乎就系于那虛無縹緲的“共鳴之鑰”,以及眼前這個狀態成謎的“歸一者”仲裁官身上。
    時間,從未如此緊迫,道路,也從未如此迷霧重重又危機四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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