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刺破云層,將淡金色的光芒灑落在滿目瘡痍的校園。圖書館原址那巨大的半球形坑洞,如同大地上一道猙獰的傷疤,無聲地訴說著昨夜那場超越凡人想象的慘烈戰斗。空氣中,依舊殘留著淡淡的焦糊味、文氣的清芬與一絲若有若無、令人心悸的“虛無”道韻。
文守正抱著昏迷不醒、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的林楓,與面色凝重、氣息不穩的律令使者一同,站在坑洞邊緣。劫后余生的寂靜,沉重得令人窒息。
“他體內力量沖突劇烈,肉身與靈魂皆受重創,但……那‘平衡’之道似乎在自發護主,更隱隱與那‘使徒’殘留的道韻產生某種微妙共鳴,福禍難料。”文守正仔細探查著林楓的狀況,眉頭緊鎖,“必須立刻為他尋一處絕對安全、且能助他穩定傷勢的地方。”
律令使者冰冷的目光掃過林楓,又看向文守正:“審計署的醫療條件,不足以處理這種涉及高層次法則沖突的傷勢。你待如何?”
文守正沉吟片刻,眼中閃過一絲決斷:“送他回家。”
“回家?”律令使者眉峰微挑,帶著一絲不解。在他看來,林楓的父母只是普通人,如何能應對此等局面?
“最危險的地方,或許也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‘鴉羽’此次損失慘重,更引動了那等存在的‘注視’,短期內必不敢再大張旗鼓。而其他勢力,目光多半會聚焦于你我,或這片被標記的‘文脈’節點。”文守正緩緩道,“其父母家,位于普通居民區,人氣旺盛,反能混淆天機,遮蔽窺探。更重要的是……”
他頓了頓,看著林楓那蒼白的臉,語氣帶著一絲深意:“家,是‘心’之錨點。他修行之路坎坷,歷經生死,心神損耗極巨。或許唯有至親的守護與熟悉的環境,才能喚醒他最深處的求生意志,助他真正穩住那瀕臨崩潰的‘平衡’。”
律令使者沉默片刻,最終點了點頭:“可。我會動用權限,抹除他歸家路上的一切痕跡,并在他家周圍布下‘律法靜默’結界,隔絕常規探查。但……時限只有三日。三日后,無論他是否蘇醒,我必須帶他回審計署,厘清‘使徒’與‘鑰匙’之事。”
“三日……足夠了。”文守正頷首。
在律令使者動用神秘手段的掩護下,林楓被悄無聲息地送回了那個他重生后努力改變、卻又許久未歸的家中。
當林建國和周芳打開門,看到被文守正扶著、昏迷不醒、臉色慘白、渾身仿佛籠罩著一層灰蒙蒙氣息的兒子時,兩位老人瞬間如遭雷擊,周芳更是腿一軟,險些癱倒在地。
“小楓!我的兒啊!你這是怎么了?!”周芳撲上前,淚水奪眶而出,顫抖著手不敢觸碰兒子,生怕一碰就碎了。林建國也是虎目含淚,強撐著扶住妻子,看向文守正,聲音沙啞:“文……文先生,林楓他……”
“二位放心,林楓暫無性命之憂,只是力竭昏迷,需要靜養。”文守正將林楓小心地安置在他熟悉的床上,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已封住他周身要穴,助他穩定傷勢。這三日,需絕對安靜,切忌打擾,更不可尋醫問藥,尋常醫藥于他無用,反受其害。你們只需如常生活,守著他即可。”
他并未明真相,那對普通人的父母而太過殘酷與遙遠。他留下幾道蘊含精純文氣的安神符箓,貼在房間四周,又暗中在房屋地基下布下一個小型的聚靈安魂陣,引動微薄的地脈生機滋養林楓枯竭的肉身與靈魂。
做完這一切,文守正深深看了一眼床上氣息微弱的林楓,對林建國夫婦鄭重一禮:“林楓乃我弟子,我必竭盡全力護他周全。三日之內,切勿讓任何外人探視。”
帶著滿心的憂慮與震撼,林建國夫婦將文守正送出門,然后回到兒子房間,守在床邊,寸步不離。看著兒子那毫無血色的臉和眉心那點若隱若現的奇異印記,周芳的眼淚止不住地流,林建國則緊緊握著拳頭,眼中充滿了無力與心痛,卻也有一絲為兒子的堅韌而產生的驕傲。
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流逝。白日過去,夜幕再次降臨。
昏迷中的林楓,意識仿佛沉淪在一片無盡的灰暗混沌之中。體內,文種、殤根、以及那一絲被強行納入的“死寂”真意,如同三條失控的惡龍,在他破碎的經脈與識海中瘋狂沖撞,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。
然而,就在這無盡的痛苦與黑暗中,一絲極其微弱、卻無比熟悉的溫暖氣息,如同穿透厚重云層的陽光,緩緩滲入他的感知。
那是母親低聲啜泣中蘊含的無盡擔憂與母愛……
是父親沉默守護時,那寬厚手掌傳來的、帶著老繭的粗糙觸感與無聲的支持……
是房間里,那熟悉到骨子里的、帶著淡淡皂角清香的家居氣息……
是窗外,鄰居家隱約傳來的、屬于平凡生活的電視聲響與孩童嬉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