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李的聲音不高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，在這寂靜的深夜小區里回蕩。那不是詢問，是命令。

跟他走？

林楓的大腦在短短一瞬間權衡了所有選項。逃跑？在王鐵峰等警察的追捕，以及這個深不可測的老李面前，成功率無限接近于零。反抗？更是以卵擊石。審計署特派辦…這個名頭聽起來，似乎比市局刑警隊更加“正規”，也更加…神秘。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里？是為了鄭宏圖的案子？還是為了…銅錢和碎片？

沒有時間深思。三樓窗口，王鐵峰憤怒而壓抑的聲音傳來：“下面的人！攔住他！他是重要嫌疑人！”

但奇怪的是，窗口那幾個警察，包括王鐵峰本人，并沒有立刻跳下來追擊，他們的動作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遲滯了，只是死死地盯著下方，尤其是盯著老李和他那輛黑色的紅旗轎車。

老李對樓上的警告充耳不聞，只是平靜地看著林楓，重復了一遍：“上車。”

這一次，林楓沒有再猶豫。他深吸一口氣，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和腦海中紛亂的念頭，邁步走向那輛紅旗轎車。與其落入目的不明、可能與風衣男人有牽扯的王鐵峰手中，不如看看這個審計署的老李，到底想做什么。

他拉開車門，坐進了后排。車內裝飾古樸而考究，帶著一種低調的威嚴感。

老李也坐了進來，對前排的司機點了點頭。司機一不發，發動汽車，紅旗轎車平穩而迅速地駛離了老機床廠家屬區，將身后的混亂與警笛聲遠遠拋開。

車內一片沉默。林楓靠著車窗，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街景，心中波瀾起伏。他偷偷運轉《基礎源紋導引》，試圖平復體內依舊有些紊亂的源力，同時小心翼翼地感知著身邊老李的氣息。

深不可測。

這是林楓唯一的感覺。老李就像一口古井，表面平靜無波，內里卻幽深得讓人心悸。他身上的能量波動極其隱晦，與昆侖的浩然、銅錢的邪異、星火的詭秘都截然不同，更像是一種…絕對的秩序與規則。

“你受傷了。”老李忽然開口，打破了沉默。他的目光落在林楓嘴角已經干涸的血跡上。

“一點小傷。”林楓不動聲色地回答。

老李不再說話，從旁邊拿出一個急救箱，遞給他一瓶純凈水和一包消毒棉簽。“處理一下。審計署問話，需要記錄儀全程錄像，儀容不整影響不好。”

他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交代一件普通的公務流程。

林楓愣了一下，接過東西，簡單清理了一下嘴角和臉上的污跡。老李的這種態度，讓他更加捉摸不透。這不像是對待一個窮兇極惡的罪犯，更像是對待一個…需要走流程的問詢對象？

車子沒有開往市局，也沒有去任何林楓熟悉的zhengfu機構，而是駛入了城西一個看起來頗為老舊的機關大院。大院門口有軍人站崗，看到紅旗轎車的車牌，立刻敬禮放行。

院內綠樹成蔭，幾棟蘇式風格的舊樓安靜地矗立在夜色中。車子在其中一棟不起眼的小樓前停下。

“跟我來。”老李下車，帶著林楓走進小樓。

樓內燈火通明，但異常安靜。走廊鋪著老舊但干凈的地毯，腳步聲被吸收。他們來到一間沒有任何標識的辦公室前，老李推門而入。

辦公室很大，陳設卻極其簡單。一張寬大的辦公桌，幾把椅子，一個書架，僅此而已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茶葉和舊紙張的味道。

“坐。”老李自己走到辦公桌后坐下，指了指對面的椅子。

林楓依坐下，目光快速掃過辦公室。這里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，也沒有任何能顯示主人身份或喜好的物品。

老李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，打開，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件和照片。他低頭看了片刻，然后抬起頭，目光銳利地看向林楓：

“林楓，十八歲，本市三中高三學生。父親林建國，原市機械廠工人，現已下崗自主創業。母親周芳，家庭婦女。妹妹林薇…”

他語速平穩，將林楓的家庭背景、社會關系、甚至近期的一些動向（包括與趙鵬的沖突、參與創業等）都清晰地敘述了一遍，仿佛在念一份調查報告。

林楓心中凜然。審計署…怎么會調查得如此細致？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經濟案件調查的范圍。

“…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，”老李合上文件夾，身體微微前傾，目光如炬，“你與近期發生的多起異常事件存在關聯。包括但不限于：趙鵬重傷案中出現的無法解釋的痕跡；紅星機械廠非法侵入及疑似能量殘留事件；今晚發生在陳浩家的，涉及超自然現象和非法持有可能危險物品的事件。”

他每說一項，林楓的心就沉下去一分。對方知道的，遠比他想象的要多！

“王鐵峰副支隊長的報告里，把你描述為一個可能掌握著某種危險技術或物品，并且行為極具不確定性的高風險人物。”老李緩緩說道，“他甚至懷疑你與某些境外非法組織有關聯。”

林楓猛地抬頭：“我沒有！”

“有沒有，不是靠嘴說的。”老李擺了擺手，打斷了他，“我感興趣的不是王鐵峰的懷疑，而是事實。”

他盯著林楓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問道：“告訴我，林楓。你手中的那枚銅錢，以及你今晚試圖‘共鳴’尋找的‘斬緣之器’，到底是什么？你，或者說你背后可能存在的指引者，對‘契約之殤’和‘碎片回收’，了解多少？”

轟！

林楓的腦海仿佛有驚雷炸響！

契約之殤！碎片回收！

這兩個詞，他從銅錢與碎片共鳴的幻象中看到過！那是涉及青銅契約卷軸、詛咒銅錢鑄造的核心秘密！這個老李，這個審計署的特派員，他竟然也知道？！

他到底是什么人？！審計署難道也負責處理這種…超自然事件？！

看著林楓震驚的表情，老李似乎并不意外。他重新靠回椅背，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平淡：“不必驚訝。維護經濟秩序和社會穩定，清除危害國家金融安全和實體經濟發展的‘蛀蟲’與‘毒素’，是審計署的職責。而有些‘毒素’，并不僅僅存在于賬本上。”

他意有所指地說道：“鄭宏圖的宏遠集團，利用非法集資、關聯交易、利益輸送等手段，侵吞國有資產，擾亂市場秩序，其背后，似乎就有一些…非正常力量的介入和庇護。我們盯了他很久。而你的出現，以及你引發的這一系列連鎖反應，讓一些原本隱藏在黑暗下的東西，浮出了水面。”

林楓瞬間明白了許多！審計署調查宏遠集團是明線，而老李真正在意的，是隱藏在鄭宏圖背后，那些可能利用“非正常力量”進行非法活動的勢力！銅錢、碎片、風衣男人、攤主、星火…這些都可能在他的調查范圍之內！

自己，陰差陽錯地，成了打破平衡的那顆棋子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