報紙上蘇晴那張巧笑嫣然的側臉,像一根燒紅的鋼針,狠狠刺入林楓的瞳孔,瞬間將他從宏遠帝國崩塌的虛妄勝利感中徹底驚醒!
冰冷刺骨的寒意,比之前在倉庫面對趙副總時更甚,瞬間席卷全身,讓他幾乎握不住那份輕飄飄的報紙。
蘇晴?
和趙鵬?
出現在鄭宏圖主導的新商會場合?
這怎么可能?!
她明明因為父親蘇正平的“明哲保身”而失望,她明明一直在幫助自己,她甚至因為卷入這些事而對父親感到愧疚…這一切難道都是假的?!
一個更可怕、更荒謬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鉆入他的腦海:如果蘇晴的立場從一開始就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呢?如果她接近自己,幫助自己,甚至那份“愧疚”,都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呢?
那蘇正平呢?他那看似被迫卷入、無奈自保、甚至暗中相助的姿態,又有幾分真?幾分假?
父親遺留下的致命筆記本…恰到好處的出現…
女兒出現在對手的慶功宴上…
這一切串聯起來,指向一個讓林楓頭皮發麻的可能性——蘇家父女,在這場驚天變局中,扮演的角色遠比他想象的更深、更復雜!他們可能根本不是被迫卷入了棋局,他們本身…就是棋手!或者,是更高級棋手的代理人!
“砰!”房門被猛地推開,林建國端著一盤水果走進來,看到兒子臉色慘白、死死攥著報紙的樣子,嚇了一跳。
“小楓?你怎么了?臉色這么難看?是不是累壞了?”林建國擔心地問,目光掃過林楓手里的報紙,嘆了口氣,“唉,你也看到新聞了?這世道真是…說變就變啊。那么大的老板,說倒就倒了。不過也好,惡有惡報!以后咱們就能安生做生意了。”
安生做生意?林楓心中苦笑。父親看到的只是表面的風平浪靜,卻看不到水下更洶涌的暗流和那張剛剛完成交替的權力之網。
“爸,我沒事,就是有點累。”林楓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,擠出一個笑容,接過水果盤,“我看會兒書休息下。”
打發走父親,林楓反鎖上門,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地上。巨大的混亂和背叛感幾乎要將他吞噬。他需要冷靜,需要重新梳理一切。
如果蘇家父女真有問題,那他們的目的是什么?幫助鄭宏圖上位?那為什么又要給自己提供線索,甚至冒險幫自己拿到u盤?這說不通。
除非…他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具體的某個人,而是…秩序本身?或者,他們是在執行更高層級的某種“平衡”策略?鄭宏遠勢力太大,尾大不掉,需要敲打甚至更換,但又不至于徹底摧毀其代表的資本體系?所以需要找一個“合理”的契機和一把“合適”的刀?
而自己,就是那把被選中的刀。蘇正平是執刀人之一?蘇晴是…確保這把刀不會脫軌的保險?
想到蘇晴曾經那些看似真誠的關切和幫助,林楓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惡心。如果這些都是演技,那實在太可怕了。
不行!不能僅憑一張照片就妄下結論!他必須確認!
他猛地站起身,再次打開電腦,開始瘋狂搜索與“鄭宏圖”、“宏遠資本”以及這次座談會相關的所有信息。互聯網上的信息繁雜而模糊,但他還是從一些財經報道的邊角料里,拼湊出一些線索:
鄭宏圖,鄭宏遠的堂弟,早年留學海外,學成歸國后并未直接進入宏遠集團核心,而是在海外和香港等地獨立經營一家名為“宏遠資本”的投資公司,主要從事跨境資本運作和股權投資,作風低調,與其兄長的張揚風格截然不同。在宏遠集團出事后,其迅速回國,并以“拯救者”和“革新者”的姿態,接手了部分核心資產和工商聯主席一職。
報道中多次提及他“理念先進”、“注重合規”、“與國際接軌”,與鄭宏遠的“草莽”形象形成鮮明對比。
而那張有蘇晴的照片,來源是一個本地財經自媒體的圖集,配文是“各界精英齊聚,共商發展大計”,并未對蘇晴做特別說明,仿佛她出現在那里是理所應當。
林楓又嘗試搜索蘇正平近期的動態,卻發現信息寥寥,只有一條其所在大學發布的簡短通告,稱蘇正平教授因“身體原因”,暫時卸任系主任職務,休學術假。
身體原因?學術假?
在這個關鍵時刻?
林楓的心再次沉了下去。這太像是某種…交換或者妥協后的結果了!
就在他感到一片混亂,無從下手之時,那個許久未響的、用于與神秘方聯系的bp機,突然又一次震動起來!
林楓猛地抓過bp機,屏幕上是那個熟悉的未知號碼。
信息內容依舊簡短,卻讓他瞳孔驟縮:
“刀需歸鞘。忘舊主,識時務。今晚八點,湖畔茶舍,‘青竹’廂。有人見你。”
刀需歸鞘?
忘舊主,識時務?
這幾乎是赤裸裸的招安和警告!讓他忘記鄭宏遠(舊主),認清鄭宏圖(新主)的形勢,并且要懂得適時收斂鋒芒(歸鞘)!
而約見地點“湖畔茶舍”,是本市有名的頂級私人會所,以其隱秘性和高昂消費著稱,是商界精英和政要常去的地方。
是誰要見自己?鄭宏圖的人?還是…蘇家的人?亦或是那個一直隱藏在更深處的“灰夾克”勢力?
去,還是不去?
去,可能面臨威逼利誘,甚至更大的陷阱。
不去,可能意味著徹底被新勢力列為需要“處理”的不穩定因素。
沒有猶豫太久,林楓眼中閃過決絕。逃避解決不了問題,他必須去直面這一切,看清對手的真面目,也看清自己的處境!
晚上八點,林楓準時出現在“湖畔茶舍”門口。報上“青竹”廂名,穿著旗袍的服務員恭敬地將他引向深處一個僻靜的院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