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安局”三個字，像三顆冰冷的子彈，瞬間擊穿了教室里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。

所有人的目光，再次齊刷刷地聚焦在林楓身上，只是這一次，里面的情緒從同情、敬佩瞬間切換成了震驚、恐懼和難以置信！

剛剛還在為家庭苦難抗爭、揭露同學誣陷的少年，轉眼就要被公安找上門了？

趙鵬原本癱軟如泥的身體猛地一僵，灰敗的臉上竟然重新泛起一絲病態的、扭曲的希望之光，他死死盯著門口，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李老師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，她看了一眼門口面色嚴肅的教導主任和那兩名穿著制服的公安，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、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的林楓，一時間也不知所措。

林楓的心臟在那一瞬間確實停止了跳動，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！

來了！

趙建王的報復，果然來了！而且如此迅猛，如此不加掩飾！直接動用了官方力量！

但他立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越是這種時候，越不能慌！公安直接來找他一個學生，而不是去家里找他父親，這本身就有蹊蹺！說明對方可能還沒有確鑿的證據，或者只是想通過他施壓、恐嚇，甚至……套話？

電光火石之間，林楓的大腦飛速分析著各種可能。他深吸一口氣，臉上努力維持著鎮定，甚至對李老師和同學們投去一個“放心，我沒事”的眼神，然后邁步走向教室門口。

他的步伐很穩，沒有絲毫慌亂，仿佛只是出去回答一個普通的問題。

走到門口，他對教導主任和兩位公安同志微微點頭：“主任好，公安同志好。我是林楓。”

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公安打量了他一眼，目光銳利卻并不兇惡，只是公事公辦地說道：“林楓同學，我們有點情況想向你了解一下，關于你父親林建國同志在農機廠的一些事情，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。”

“應該的，我一定配合。”林楓語氣平靜。

教導主任嘆了口氣，壓低聲音對林楓道：“去我辦公室談吧。”他又對李老師示意了一下，讓她維持班級秩序。

在全班同學復雜目光的注視下，林楓跟著教導主任和兩位公安，離開了教室，走向那間象征著學校權威的辦公室。

走廊里安靜得可怕，只有幾人腳步聲的回響。

林楓的心跳依舊很快，但他的大腦卻異常清醒。他迅速回顧了父親最近的所有行為——除了昨天在公示欄前據理力爭（那完全合法合理），沒有任何出格之處。閆書記和那么多老工人都在場，趙建國就算想誣陷“煽動鬧事”，也絕不容易！

那么，公安來找他，最大的可能，就是從其他方面入手，比如……經濟問題？或者，只是想通過詢問他，找到父親的“破綻”？

走到教導主任辦公室門口，年長公安對教導主任道：“主任，麻煩您了，我們想單獨和林楓同學談談。”

教導主任欲又止，最終還是點點頭，拍了拍林楓的肩膀：“如實回答同志的問題就好。”然后推門進去了。

辦公室門關上，只剩下林楓和兩位公安。

年輕一點的公安拿出了筆錄本和筆。

年長公安示意林楓坐下，自己則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對面，目光平和卻帶著審視：“林楓同學，不用緊張，我們只是例行詢問。你父親林建國，在農機廠裝配車間工作，對嗎？”

“是的。”林楓點頭。

“最近廠里在進行優化下崗，你父親也在名單上，這件事你知道嗎？”

“知道。昨天貼的公示，我父親是第一批，第一個名字。”林楓回答得清晰準確。

“嗯。”年長公安點點頭，“我們接到反映，說昨天在廠里公示欄前，發生了一些爭執，甚至有人煽動工人情緒，阻礙廠里正常改革進程。你當時在場嗎？”

果然是從這里切入！林楓心中冷笑，臉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和一絲委屈：“公安同志，如果您說的是工友們要求廠里公開下崗標準和考核過程的事情，我當時確實在場。但這怎么能叫煽動情緒、阻礙改革呢？”

他坐直了身子，語氣變得認真甚至有些激動：“國企改革是國家政策，我們工人家庭堅決支持！但支持的是公平公正的改革，不是支持某些領導借機打擊報復、排除異己啊！我父親四級鉗工，技術好，年年先進，就因為不肯巴結領導，就成了第一個被優化的，這合理嗎？”

林楓巧妙地將問題核心從“是否發生爭執”轉移到了“爭執的原因是否合理”上。

年長公安微微皺眉，沒有打斷他。

“工友們只是要求一個明確的說法，要求程序公開透明，這難道不是合法權利嗎？”林楓繼續道，語氣懇切，“當時退休的閆書記和很多老師傅都在場，他們都可以作證，大家只是表達訴求，沒有任何過激行為！怎么到了有些人嘴里，就變成‘煽動鬧事’了？這分明是顛倒黑白！”

他適時地拋出了閆書記這個有力的證人。

兩位公安對視了一眼。年輕公安低頭記錄著。

年長公安沉吟了一下，繼續問道：“我們了解到，你父親之前因為一批零件報廢的問題，和車間領導發生過沖突，還寫過檢查，有這回事嗎？”

來了！另一個攻擊點！

林楓心中警鈴大作，但依舊沉穩應答：“是的。但我父親堅持那批零件部分可用，是為了給廠里節約成本，避免國家財產浪費。寫檢查也是因為當時態度急躁，說話聲音大了些，他承認自己方式方法不對，但絕不承認初衷是錯的！公安同志，節約成本、愛護國家財產，難道也是錯誤嗎？”

他再次偷換概念，將“沖突”的性質轉化為“初衷好壞”的爭論。

年長公安盯著他看了幾秒，忽然話鋒一轉，問了一個讓林楓猝不及防的問題：“林楓同學，我們還了解到，你家里最近經濟狀況似乎有些……異常？你突然擁有了一些價格不菲的物品，比如電子詞典？資金來源能解釋一下嗎？”

這個問題，極其刁鉆和危險！直接瞄準了他最說不清、也是最容易引人懷疑的地方！

林楓的后背瞬間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！心臟狂跳！

趙建國！好毒辣的手段！竟然從這里下手！他是怎么知道的？難道是劉福軍昨天逼宮時注意到了？還是……蘇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