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外的腳步聲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,漣漪散去后,留下的是更深邃的寂靜與懸疑。那絕非顧云深的步伐,更輕,更飄忽,帶著一種鬼魅般的試探。蘇喆立在休息室的黑暗中,感官如同張開的蛛網,捕捉著空氣中任何一絲細微的波動。
腳步聲消失在回廊盡頭,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并未完全散去,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,依舊附著在門板上,冷冷地注視著。
第三個人?
這個念頭在蘇喆腦中盤旋。原主林見的記憶里,這座如同墓穴般的宅邸,確實只有他和顧云深兩人。顧云深有嚴重的潔癖和控制欲,拒絕任何外來者踏入他的“圣地”。那么,剛才那個腳步聲的主人是誰?是顧云深分裂出的另一個人格在活動?還是……這房子里,真的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,一個連原主都未曾察覺的“住客”?
蘇喆沒有輕舉妄動。他如同蟄伏的獵手,在黑暗中靜靜等待了將近半個小時,直到整座房子重新陷入那種連灰塵落地都清晰可聞的死寂,他才如同幽靈般,再次無聲地滑出休息室。
回廊依舊昏暗,慘白的燈光在頭頂投下模糊的光暈。他沒有走向畫室,也沒有去往客廳,而是徑直朝著回廊另一端,那扇他曾留意過的、厚重結實的深褐色房門走去。
指尖那片用紙巾包裹的墨綠色顏料碎屑,如同一個冰冷的坐標,指引著他。那上面的焦糊氣味,與回廊修補墻面的痕跡隱隱呼應,而它出現在林見休息室的隱蔽角落,更是充滿了刻意與矛盾。這一切,似乎都隱隱指向這扇看起來最為特殊的門。
他停在門前。門是實木的,非常沉重,黃銅門把手上那些模糊的刻痕在昏暗光線下更顯神秘。他伸出手,沒有立刻去碰觸門把手,而是先用指尖極其輕柔地拂過門板的表面。
觸感冰涼,木質紋理細膩,但蘇喆的“觀察入微”讓他捕捉到,在門板靠近鎖孔的下方邊緣,有一小片區域的漆面手感略有不同,更加光滑,像是被什么東西長期、反復地摩擦過。
他蹲下身,湊近觀察。那里有一道極其細微的、幾乎與木質紋理融為一體的劃痕,很新,不像是歲月留下的印記。他微微側頭,從另一個角度看去,借著微弱的光線,他注意到鎖孔周圍的金屬,有極其細微的、新的磨損痕跡。
有人最近嘗試過開鎖?不是用鑰匙,而是用某種……工具?
蘇喆的心跳平穩,但精神愈發集中。他再次將注意力投向那黃銅門把手上的刻痕。之前距離較遠,看得不真切,此刻近距離觀察,他發現那并非隨意的花紋,而是一些扭曲、破碎、難以辨識的符號,夾雜著一些類似焦痕的黑色印記,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。這些符號的風格,與顧云深畫作中那種追求“純粹形式”的冷峻美學截然不同,反而充滿了某種原始、混亂、甚至是痛苦的意味。
這不是顧云深的手筆。或者說,這不是他如今風格的手筆。
蘇喆嘗試性地、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門把手。
紋絲不動。門被牢牢鎖著。
他沒有感到意外。如果秘密如此輕易就能被觸及,那也就不成其為秘密了。他將耳朵輕輕貼在冰涼的門板上,屏住呼吸,將聽力提升到極限。
門后,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寂靜。并非空無一物的靜,而是一種……沉重的、仿佛連聲音都被吸收吞噬了的死寂。他聽不到任何呼吸聲,任何移動的聲音,但一種莫名的、陰冷的氣息,似乎正透過厚重的門板,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。
就在他全神貫注傾聽的瞬間——
“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