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。
并非尋常的、缺乏光線的黑暗,而是具有侵略性和生命力的黑暗。它如同粘稠的墨汁,瞬間灌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,吞噬了視覺,放大了聽覺、觸覺,以及那蝕骨的冰冷。
莉莉的尖叫被秦姐死死捂住,化作一聲沉悶的、絕望的嗚咽。阿杰的牙齒咯咯作響,王瀚的呼吸粗重得如同破風箱——他自己的聲音幾乎與那徘徊者的“嗬嗬”聲混為一體。
蘇喆的手指,在黑暗降臨的前一剎那,已經緊緊握住了那個冰冷的木質相框。相框邊緣粗糙,積滿了厚厚的灰塵,但在接觸的瞬間,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悸動,如同垂死的心臟最后一下搏動,透過手套傳入他的掌心。
幾乎在同一時間,那令人頭皮發麻的“嗬嗬”聲與指甲刮擦聲,仿佛失去了所有阻礙,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們最后所在的位置洶涌撲來!陰冷刺骨的氣息貼上了后背,脖頸,仿佛下一秒,那無形的、冰冷的觸摸就會再次出現,然后將人拖入永恒的黑暗!
“點亮!快想辦法點亮什么!”老陳在黑暗中嘶吼,徒勞地揮舞著雙臂。
“沒用的……都完了……”王瀚徹底放棄了抵抗,癱軟在地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——
“嗡……”
蘇喆手中的相框,突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。緊接著,一股微弱、柔和、帶著些許暖意的白光,自那黑白照片上散發出來!
光!
這光芒并不強烈,甚至無法完全驅散房間的黑暗,僅僅照亮了蘇喆手臂周圍不到一米的范圍,如同一盞在狂風巨浪中搖曳的孤燈。但這光芒出現的瞬間,那幾乎已經觸及眾人皮膚的冰冷惡意,如同被燙到一般,猛地向后縮去!
“嗬——!”
徘徊者發出了更加尖銳、更加憤怒的嘶鳴,那聲音中甚至帶上了一絲……驚懼?
它那扭曲的黑影在相框散發的微光邊緣劇烈地翻滾、扭動,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所阻擋,無法再前進分毫。那不斷旋轉的頭部漩渦,死死地“盯”著蘇喆手中的相框,充滿了憎恨與一種難以喻的……渴望?
“光!有光!”阿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連滾帶爬地想要擠進那微弱的光暈里。
“是那個相框!”秦姐立刻明白了關鍵,拉著莉莉緊緊靠向蘇喆。
蘇喆高舉著相框,如同持著一面精神的盾牌。相框散發的暖意與他自身的“恐懼抵抗”天賦產生了某種奇妙的共鳴,讓他感覺周身的壓力減輕了不少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,相框與那徘徊者之間,存在著一種深刻的、痛苦的連接。
他低頭,借著相框自身的光芒,看向那張黑白照片。
照片上的年輕女子,大約十八九歲,梳著兩條麻花辮,穿著漿洗得發白的舊式酒店制服,笑容干凈而靦腆,眼神里帶著對未來的憧憬。這分明是一個鮮活、美好的生命,與眼前這扭曲、惡毒的怪物截然不同。
“她……她就是那個女服務員?”秦姐也看到了照片,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憐憫。
“看來是了。”蘇喆沉聲道,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相框背面,試圖找到更多線索。然而除了粗糙的木料和厚厚的灰塵,并無他物。
“她……她好像不想傷害我們?”莉莉怯生生地說,那柔和的白光給了她一絲虛幻的安全感。
“不。”蘇喆否定了她的天真想法,他感受著相框傳來的、那種深沉的悲傷與執念,以及徘徊者那毫不掩飾的吞噬欲望,“不是不想,是暫時不能。這相框里殘留著她‘生前’的執念,是她僅存的人性與‘真實’。它(徘徊者)既是她,又不是她。它渴望這執念,又本能地懼怕這執念所代表的、它所失去的東西。”
他的分析讓眾人剛剛升起的一點希望又沉了下去。這光芒,只是暫時的護身符。
仿佛是為了印證蘇喆的話,那徘徊者在短暫的退縮后,開始更加瘋狂地沖擊光暈的邊界。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動,從四面八方擠壓著這微弱的光明。相框開始劇烈震動,發出的白光也開始明滅不定,仿佛隨時都會熄滅。
“它在消耗-->>相框的力量!”老陳急道,“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!”
必須找到出路!蘇喆的大腦飛速運轉。劇本提示“找到‘它’的根源”,王瀚提到“未完成的召喚儀式”和“生前執念之物”。這個相框是關鍵,但僅僅拿著它,只能被動防御。
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黑暗中,那本被他扔出去的暗紅色劇本。它靜靜地躺在衛生間門口,處于相框光芒勉強能照到的極限邊緣。
劇本……改寫劇本……
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蘇喆的腦海。
他猛地將相框塞到身旁秦姐手里:“拿好它!盡量穩住光芒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