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杯污濁的水暫時滋潤了蘇喆干渴的喉嚨,但胃袋里傳來的、更加清晰的空虛和絞痛,提醒著他下一個迫在眉睫的危機——食物。
他靠在通風管道壁上,小心翼翼地不發出太大動靜,目光透過網格,觀察著下方那個自稱“老貓”的流放者。老貓正寶貝似的將那個銹蝕鉗蟲的過濾囊收起來,然后繼續搗鼓他的儲水罐,偶爾警惕地瞥一眼通風口的方向。
短暫的“交易”建立了一絲極其脆弱的聯系,但遠未到信任的程度。蘇喆需要信息,尤其是關于食物的信息。
他清了清依舊沙啞的嗓子,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無害:“老貓,謝了。”
下方的老貓動作一頓,頭也不抬,甕聲甕氣地回道:“哼,兩清了。你趕緊走,這里不歡迎外人。”
“我迷路了,”蘇喆沒有接他的話茬,而是換了個方式,“從上面下來的,疤臉杰克的人在追我。”
老貓聞,猛地抬起頭,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懼和……一絲了然。“疤臉?你惹了他?難怪……”他上下打量著蘇喆,似乎明白了蘇喆為何如此狼狽,也明白了他為何敢冒險進入下層區。被疤臉盯上,在上面幾乎是死路一條。
“下面……有吃的嗎?”蘇喆直接問出了核心問題,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虛弱。
“吃的?”老貓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,嗤笑一聲,露出僅存的幾顆黑黃牙齒,“這鬼地方,連耗子都快絕種了!能找到點沒毒的苔蘚和菌類就是走大運!”他指了指角落一堆黑乎乎、干癟的東西,“那些‘鐵銹苔’,嚼起來像沙子,還得看運氣好不好,吃到有毒的就直接躺板板。”
蘇喆的心沉了下去。看來尋找常規食物希望渺茫。
“那……銹蝕鉗蟲呢?”他想到了剛才殺掉的那只,“它們的肉……”
“肉?”老貓夸張地咧了咧嘴,露出惡心的表情,“那玩意兒你也敢想?酸得要命,還帶著腐蝕性,吃一口能把腸子都燒穿!除非你活膩了想換個死法!”
果然不行。蘇喆沉默下來,饑餓感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意志。難道真的要嘗試那些看起來就有毒的鐵銹苔?
就在這時,一陣極其細微的“窸窣”聲從儲藏室的另一個角落,那堆破爛箱子后面傳來。老貓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,他猛地抓起那根磨尖的金屬管,眼神變得銳利而專注,像極了準備捕獵的……老貓。
蘇喆也屏住呼吸,順著他的目光望去。
只見一只比拳頭稍大、皮毛呈現灰黑色、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生物,正從箱子縫隙里探頭探腦地鉆出來。它長得有點像老鼠,但尾巴更短,耳朵更大,一雙紅色的眼睛在昏黃燈光下閃爍著微光。它小心地嗅著空氣,似乎在尋找什么。
“暗影鼠……”老貓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說道,身體緩緩壓低,握著尖管的手穩如磐石,“好東西……難得沒變異得太離譜,肉勉強能吃。”
能吃!
蘇喆的精神瞬間集中起來。他看到老貓如同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,開始極其緩慢地移動,試圖繞到那只暗影鼠的側后方。
然而,那只暗影鼠異常警覺,老貓剛移動兩步,它紅色的眼睛立刻鎖定了他,“吱”地尖叫一聲,轉身就要鉆回箱子縫隙!
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——
蘇喆動了!他幾乎是本能地,將別在身后的那根金屬撬棍斷柄,從通風網格的縫隙中,如同投矛般猛地擲了下去!
“咻——”
撬棍劃破沉悶的空氣,帶著蘇喆凝聚的最后一絲氣力和十二個世界積累的、刻入靈魂的精準度,精準無比地貫穿了那只暗影鼠剛剛調轉的身體!
“噗嗤!”
暗影鼠被牢牢地釘在了冰冷的地面上,四肢抽搐了幾下,便不再動彈。
整個儲藏室瞬間安靜下來。
老貓保持著準備撲擊的姿勢,僵在原地,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根貫穿了獵物的撬棍,又猛地抬頭看向通風口處面色平靜的蘇喆,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。
這一手投擲,快、準、狠!絕不是一個普通餓得半死的流放者能做到的!
“……好家伙。”老貓半晌才吐出一句話,語氣復雜,之前的輕視和戒備明顯被一種混合著忌憚和評估的情緒取代。他快步走過去,拔出撬棍,將還在滴血的暗影鼠拎了起來,掂量了一下。
“夠我們吃一兩頓了。”他說道,這次用了“我們”。
蘇喆從通風管道爬了下來,落在地面上,身體微微晃了一下,饑餓和虛弱讓他眼前發黑。他扶住墻壁,穩住身形。
老貓看了他一眼,沒說什么,只是利落地開始處理鼠尸。他用一把生銹的小刀剝皮、去除內臟,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疼。他將相-->>對干凈一些的肉塊割下來,串在另一根細金屬條上。然后,他走到那盞生物能吊燈下,小心翼翼地將肉串靠近燈罩上方——那里散發著微弱的熱量。